第18章18迷津
夏恋看了眼书桌旁边的窗户，走过去打开。春季夜晚连风都温柔，拂到脸上落下一个轻吻。树影遮蔽下，少年的身影藏在半盏昏暗的路灯下，手机莹白的屏幕光照到脸上，描摹出五官轮廓。哈姆雷特安静地蹲坐在他脚边，双耳直立，头微微仰着。树下的人似有所感,抬头看来。
两人的眼神在树叶间隙交汇。
风静止，夜宁静。
万里无云，月明星稀。
月光下他眉眼沉敛，和在教室时的对视不太一样。那层无所谓的外衣褪下，露出原本的冷淡底色。
看着不太高兴。
下一秒，手机亮起。
雾失楼台：【要让我等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夏恋总觉得这句话前面应该有个还"字。“还要让我等多久？”
她摁息手机，拿起外套下楼。
木制折叠大门打开的时候发出轻微声响，像路边草丛里昆虫的呓语。“见你一面真难。”尾音懒懒拖着，他牵着狗走近，抬手递出一瓶牛奶。是昨晚她在便利店买的那种。
她的目光顺着牛奶上移，没接“有事吗？”“没事,吃饱了撑的。“他说出她想说的话。夏恋转身就要关门。
他上前半步拉住她，“找你还债。"牛奶放到她手里，“走会儿？”玻璃瓶带着一点凉，钻进手心，和他此刻的态度有些类似。昨天也是在这条路上,他问她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所以这是他给出的答案吗？
夏恋不信。
隔壁女人咳嗽的声音从窗户传出，掉下，砸在她身上，接着二楼的灯亮起，有人在客厅走动。
也许是怕舅妈发现她跟一个男生站在楼下不清不楚，也许是这晚的风太温柔，再者是想起他那份字迹潦草的检讨。夏恋关好门跟他走上街，有好一会儿怀疑是不是今天没痛够。
她平时并不爱出门。
卧室的窗望出去被对面的楼挡住，能看到景色只有楼下那几棵树。她对季节的感知除了手机上的日期和天气预报，就只剩那些树。第一次如此清晰意识到春天，是看到花店门口被扔掉的百合花。花瓣脱水蔫了，横七竖八地插在垃圾桶里，花香和腐烂的瓜果混合在一起，蝇虫环绕，气味有些发酸。旁边堆了很多用不上的泡沫和纸箱，白色泡沫粒像细小的珍珠聚在角落，有人经过，被带起的风吹到另一个角落。翻垃圾的野猫听到脚步迅速躲开，一双眼睛警惕地藏在暗处打量。陆利津不说话，她也不说。
走得很慢，像在散步。
哈姆雷特在前面带路，金属牵引绳绷直，缠着他的手像树叶的脉络。挺奇怪的，她怎么就陪他遛上狗了？
念头一出，又觉得用′陪'字来形容更奇怪了。走到十字路口，陆利津左转走进居民小巷，侧眸见身边的人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
夏恋问：“去哪？”
陆利津神色自若：“回家。”
夏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家？”
陆利津：“有问题？”
没问题吗？
大半夜把她喊出来就为了送他回家？
夏恋的沉默几乎震耳欲聋。
眼底浮现出不耐烦，懒得再浪费时间，她呼出口气走过去，“那你快点。”小巷七拐八绕，离得老远才有一个灯泡。
夏恋走出一段距离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陆利津家在哪，这会儿也不想问他，就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淡冷的声音随着脚步一起到来。他问：“你以前也这么爱生气？”夏恋说：“我是无语。”
陆利津评价：“装得一般。”
夏恋：“是没你装得好。”
陆利津看她一眼，“我装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又是这句。"陆利津嘴角轻扯，“夏恋，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猜来猜去的很累。”
四周安静得与灯泡发出的光一样苍白。
蜘蛛倒悬挂在蛛网上，静候猎物掉进陷阱。“为什么是我。“过了一会儿，夏恋听见自己问。明明可以是林绮，也可以是其他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哪里特殊。
“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将问题抛回。“真话。”
“那你先说个真话。”
他把她也绕了进去。
夏恋从来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费劲过，连正常沟通都做不到，问出一个问题能甩十个问题回来，还个个是坑。
她没什么耐心，折步转身，“不说算了。”擦肩之际，陆利津拉住她，“你名声不太好，知道吗？”夏恋微怔，心脏重重一跳，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在发烫。“只因为这个？”
她蹙眉疑惑，没挣开他。
因为她名声不好，所以他靠近她。
什么逻辑？趋利避害不是人的本能吗?
“不想听另一个答案吗？"他没回答她，眼眸斜过来，眼尾下扫看着她。似是预感到他会说什么，夏恋的心被这句话轻轻提起，悬在半空。血液流经腕侧静脉，火烧似的热。
少年嗓音偏冷，却染上晚风的柔，似羽毛扫过落在耳边。“从来都只有一个莉莉安。"<2
灼烧的血涌到心口，烫得她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