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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部队损失了也就损失了,不是补充一批勇士就能行的。勇,这年头勇士太多,重要的是忠心、可靠度,在没有足够时间磨炼的情况下,靠什么保证?赏赐、美女?别搞笑。就好比厅子军的三千人,皆汴宋豪强、将门,不差你那点东西,图的是前程。
也可以用财色收买,但这类武士,得出多少血才够?在你身上看不到封侯持节的希望,他们就不会投资,就这么简单。
而这些部队虚弱,对其他部队、地方部队的控制力、震慑力就会下降。朱温收编的蔡贼为什么夹着尾巴做人,还不是因为干不过他的基本盘!
现在大杀材萎靡不振,小杀材、牛鬼蛇神们可不就得作妖了。
三则,全国补充了超过十万新兵。训练时日尚短,一半以上没实战过。是,饱经苦难的河南人武风浓烈,意志坚韧,加上团练制度,有基础,战力成型快,但需要时间啊。
总不可能你操练一年半载、随便打两仗就能杀得别人哭爹喊娘吧?这么容易,狗脚朕还能蹦跶到现在?坟头草早丈高了。
最后也是最恼火的——被牵制了太多兵力!义成军镇守滑州,兖州要守,徐州要守,蔡州、河阳、河南府、郑州、汴州……
故而朱温带到陕州的人马只堪堪十万。
不守,倾国之师和李贼干,行不行?
真不行。
滑、兖一丢,就有魏、齐长驱汴州城下的可能。徐州一丢,战火就会燃到财赋重地兼老窝宋州,对颍、亳的控制权也会高度动摇。
河阳一丢……也就不用在陕州头疼了,直接开启荥阳保卫战。
四战之地,就很绝望。
“欸!”想到种种,不禁又有将领重重一拍大腿,痛苦地捂着脸。
朱温装作没看见,继续洗脑:“五十万,李贼肯定没有,最多二十万。他兵多,我兵少。老老实实守,拖,耗。我粮草够,他不一定够。还有机会,仗还有得打。坚持数月,必有转机。”
“再者,小子得势才多久?麾下泥沙俱下,根基不稳,一旦大败,叛乱者车载斗量。我败在潼、蒲,侯嵩这帮叛徒能反我,他若败在洛阳,没人反他?天下武夫大差不差。其次,此人没我富。哈哈,我在洛阳待一年不喘气,他撑得过半年么?”朱温笑了几声,见没人吭声,生硬接续道:“还没到难处嘞。蔡贼打到酸枣门,不也挺过去了?这才哪到哪。且下去整军吧,等朕命令,相机破敌。”
“臣等告退。”
等将校们全部退出庭院,朱温才扶着额头。
慕容章、令狐韬、长剑军批量投降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除非明着造反,他现在不猜忌任何人了,依稀又有了刚到汴州的那个朱全忠的影子。统治者就是这么怪哉。一无所有时示人以信、以大度,一旦壮大,就开始疑神疑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陛下……”敬翔心疼地看了眼朱温,他注意到了朱温一刹那的情绪失控。
“我还撑得住。”朱温勉强笑了笑。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李振低头坐在一边。想他舍弃李家的官职不要,为朱温的事业殚精竭虑,到头来却似乎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早知道,就该多观察一番了。
唉!
是不是该跑路了?
敬翔拉着朱温走到橘树下,低声催促:“还未下定决心吗?若不去号,事急矣!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言胜先虑败,道也。一旦战败,就来不及了!”
“敬卿,你为何不像他们那般贪图功名?朕拜了卿为宰……难道卿舍得?”
“无人不爱功名,但没什么比得上陛下的安危。如今形势已极其不利,成败只在一战之间,可谓生死豪赌。在有得选的情况下,赌博非英雄所为。去号,蜷伏起来以待时机是最稳妥的。”
只可惜这是正常人、是敬翔、是文人的价值观,不符合大部分武夫和朱温、赌客的脑回路。
形势之恶劣,你说朱温没逼数,那不可能,侥幸心理在作怪。
就如这时代的普遍武夫。李昌符杀驾,有把握么?当然没有。成则大变董卓。输则“为部下邀斩”。李茂贞犯阙有把握么?也没有。迫使朝廷低头就能得到山南,输了就下锅。对于多数武夫,不要讲道理。道理他们懂,但就是想试一试。
万一呢?
朱温猛然睁大眼盯着敬翔,憔悴而黝黑的脸上显露怒气:“哪怕是对李晔这孽畜俯首帖耳?”
“为了大局——”
“住口!”朱温狠狠打了一下膝盖,表情激动,嘴唇翕动、嗫嚅,然后沉默了,红了眼圈。
他也是个感性的红温老胖子,经常泪奔。
敬翔再次恳切道:“作任何决定都不能只看一时与己一人,必须考虑长远利益,顾全整体。陛下威望还经得起几次失败?史朝义、朱泚、希烈、巢、儒为部下擒、害,安得不鉴?李氏人多势众,号令复振。陕州又远离汴梁,易陷于自危而难于后悔。使三军变扰,虽欲诛臣以谢将士,恐不能也。若陛下继朱滔自新,微臣犹胜少伯之死!”
朱温顿时也有点动摇了。
但他还是不肯。他幅员辽阔,兵多将广,只要一场大捷就能一扫颓势啊。
“陛下!”敬翔见他不置可否,提高嗓门:“李贼好色,以他每每夜御十女,能活几年?俟其肾虚暴死再反,岂有不济之理?”
“可去号……诸侯还要我交出侵略的土地,届时只汴宋亳颍,四面包围,哪还有创业的机会!节度使到死了!”
“这……以三公、忠臣的面貌离薨,在昭昭青史上留下迷途知返的美名,难道不可以吗?”
“我怎么可能接受我不是圣人?我不能容忍坐在神位上的人不是我。”
“时移事变,身家性命与帝业孰为轻重?”
“不!”朱温双眼冒火,指着自己:“若不披上这身黄袍,如何领导部众?不披上这身黄袍,我还有什么威权可言!莪现在只有‘天子’的威权了,只有世人对‘天子’仅存的那点敬畏了。变成节度使,我和天后的脑袋下一刻就会被人拿去换王爵。”
敬翔立刻跪倒,抱着朱温的腿,泣不成声:“陛下不要这么说,大梁还有忠臣,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