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这武夫头颅微晃。
孟温裕匕首轻轻一垂,已经从这武夫额上锥了进去。双腿夹住剧烈挣扎的头颅,随着匕尖沿着中分线徐徐往前,立时血珠迸溅,浇得头发湿漉漉,宛如才从水桶拿出。
“嗬……”其他人目睹一具血淋淋的红肉被抽离皮子,不由惊恐万状。近三十年,能坦然顶住类似酷刑的,恐怕只有被李克用锯成两半的前京兆尹孙揆了。
“死狗奴!”孟温裕踢了一脚被剥死的武夫,滚满黏液的刀锋对准下一个人的中分线。如是连杀四人,才把吓破胆的剩下的六个刨了出来,重新审讯。
围观汴军有说有笑有唾骂,对着几个皮肉分离的李军乱枪挑捅,捣为一地粉嘟嘟。
“把脑袋串成葫芦,以杆树于道中,让李家狗晓得厉害,东出者死。”冷眼旁观的朱温下令道。剥皮对他只是最无聊的游戏。在广州、长安洗城的时候,火烧、剜心、犬决、兽笼斗、杀人比赛、剖婴、拔舌、碎骨……凡是能想出来的花活他都玩过。
“遵命。”被点到的军校叉手而去。
“问完了么?”朱温看向孟温裕。
“差不多了。李贼正在大肆徵集师旅男女,部分军都已发了赏赐,大概月底出关。此乃军中流言,不一定准确。另,回鹘将猛猛子率步骑七千充实河中,估摸是为防备沙陀。邓州军被召回关中,他们在街上看到的,李存孝麾下现在除了杂鱼,无兵可用。还有,李贼可能会派一支偏军出拒阳川,沿雒水前往陕州东南之福昌县,即史思明被杀之鹿桥驿一带……”
林林总总问了几十条,孟温裕一气总结给朱温。他只负责拷问,区分对错、分辨真假是朱温的事。
朱温两眼涣散,盯着地上某处,良久,道:“李贼走哪条路?”
“答的是崤函古道,即长安至洛阳所谓的两京大道。”
朱温不语。
出关的路其实不止一条。崤函道从潼关到陕州这一段穿行于山地、丘陵、峡谷、河原之间,地貌于进攻方不利。大军前后相连十几里,途中遇敌难施展。容易出现前军打完了、战败了后面还在吃饭的闹剧。其次小路多,遭埋伏的风险太高。
以李贼的谨慎,多半不会走崤函道。
没办法,硬实力差距。朱温的血条着实够厚,一败潼关,二败蒲坂津,三败拒阳川,四败济水原,五败晋城,中间被下马贼杀到汴州城下撒过一回野,徐、郓、蔡一堆蟊贼造反。外部还有诸侯施压。换任何一镇,节度使多半悬首辕门了,但他还能维持得了局面。反观李贼,常战常胜声威一时无两,依然不敢大败哪怕一次。
他现在也是折磨。
单说李克用。迟迟不出兵,显然是在跟他谈条件。讨巢朝廷预付“忻、代观察使”作为定金,承诺“俟复长安,令赴河东”。这回给了河东幽州元帅、大都护、三公、拜他保举的刘仁恭为幽州节度使的定金,但合同最终内容“击败朱温给什么”还没谈妥。
上次是以河东帅位换其千里死战,这次呢?没地盘、官职可以交换的情况下,鉴于他俩的翁婿之实,能交换的或许只有后位、诸侯王爵位。二选一,你总要给一个。
换句话说,二者的关系已经从抱团取暖共抗朱温转化为了打死朱温怎么分润好处。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你不分,那人家就河东观虎斗,当黄雀。李克用是莽,不是傻。虽然经常抽风给人当枪使,但不可能事事都当那个让你空手套白狼的冤大头,晋阳、代北、沙陀三大派系也不是木偶。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很煎熬。
给后位吧,内部一堆狗屁倒灶,各方利益摆不平。给诸侯王吧,也恼火。
因此,若与李克用谈不拢,李克用不出手,自己带着一众马仔单干的他几乎不可能选择崤函道这样一条高收益伴随高风险的路径——赢则兵临洛阳,输了回去当三辅节度使。
第二条路是出蓝田,走虢州的弘农涧。献帝奔洛的老路,好处是相对平坦,地貌简单,谁也别算计谁,小弟拉出来就是干。情况不对,你回陕州我回潼,点到为止。
最后就是走伊水河谷,两方在广大的伊洛盆地拉锯。
朱温倒是很希望他走伊水河谷,那样,战略主动权就在自己。无论对峙伊水河谷寻求歼灭李贼主力还是避实击虚再干潼、蒲谋图长安,进退有余。而离家稍远的李贼么,存在被偷家、被切断粮道的可能。
李贼会怎么做呢?
收摄心神,朱温扫了眼片缕不着的几个俘虏:“全杀了。”
“喏!”
“不是说——噗!”
我的话也能信?朱温眯着眼斜剜了一眼,拍马飞出:“撤,侦察桃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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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辽阔的弘农涧河原上,蓦地一阵马蹄声刺破夜风,从远方传来。
素以敏锐听觉、夜视强悍、生性警惕著称的南面游奕使朱友伦瞬间一提缰绳,朝左右低吼道:“缓速,向两翼拉开,身位间隔大约一丈。”
“希律律……”汴军游奕散开的同时,对面嘶鸣大作,也放慢了脚步。
“我们在这一带散了十七路游弋,白天也没碰到过唐军,应该是自己人。”有军校小声张望。
哒,哒……
双方靠得越来越近,双方马蹄声开始在原地打转。
“呼……!”疾风骤然略过,两岸山林“哗啦啦”的呜嚎中,一股强烈的狐骚恶臭扑向迎风的汴军一边。朱友伦鼻子两抽抽,立即俯趴在背。电光火石地,只来得及大喊一声“鞑——”伴着鞑靼、突厥语的异域怪调,“嗖嗖嗖”一抔箭雨覆盖而来,直接擦着他头顶飞过。
“有胡狗!”一个照面,已有十余名猝不及防的汴骑谩骂惨叫着落马。
“%^¥%=&*!”突厥、鞑靼语的嘶吼咆哮霎时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