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继续冲,而是在百步左右的距离上横向游荡,面对面交替不停回身,以保持移动趋势,同时抽弓寻找汴军前沿露出来的手脚进行“精射”。由于骑弓力量上限,还击速度比汴军还快,但伤害有限。为此,部分艺高人胆大的骑士策马冲进五十步之内,射一箭又回来。这次的威力就大了。前排的汴军即便都站在彭牌后,人人铁甲护体,依然哗啦啦倒下一大片,或被射中面部,或捂着脚背打滚。死的人很少,不同程度受伤为主。
“嗖嗖嗖!”双方隔空对射,破空声不断。并互相对骂,想让对方失去理智,上来硬干。别笑,打仗就是这样,有时候还很管用,邓季筠怎么被沙陀人俘虏的?就是被李存孝一句“死胖子”破了防。
“河南土狗!汝辈能挽得两石弓,不识一字,哈哈哈!”
“反虏!见了耶耶,还不跪下!”
“缩在壳里装死,就这就这就这?”
“陈令勋,你娘死了!快回去给你娘戴孝发丧,好好在灵堂跪着哭。”
“干疯你个姊,略略略略……哈哈哈哈。”
“……”
汴军唾沫乱溅问候着李逆的家人,但不少人是真红了。不识一字这些话,伤到了不少人的自尊心。这不是一个武夫以没文化为荣的时代。相反,骂他们不知书,轻者驱帅,重则杀全家。
“入你娘的,干了!兄弟们,冲啊!”有人一跺脚,振臂高呼。情绪控制说来简单,但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你妈死了!你老婆很润”而能做到无动于衷的,有几个?后世并不多,遑论此时“以意气自负”的杀材。果然,大伙纷纷鼓噪,跃跃欲试。不过看得出来,这些汴贼里不乏懦夫和智者。有人装作没听见,有人拉着袍泽开导。陈令勋、邵儒等将也大声训话,命和脸哪个值钱?把这股骚动勉强压了下来。
“哒哒哒…”这时,李军开始有序的、分批次轮番靠近,贴着汴军阵前掠过,马槊对着盾手短刺,刺空,耍假动作,大声呼喝喊杀,作势欲冲。
“射!”弓手再次还击,驱逐之。
“杀!”汴军战锋反应过度,或成片把长槊垂直竖举,或斜上、向前对着掠过的李军丛枪乱捅。
刀手也从盾手身边钻出,半边身躯藏在盾厚,右手挥刀砍马腿。
但李军距离保持得非常谨慎,始终处于让你感觉够得着,但实际去捅、去砍的时候又落空的距离,戏耍得汴人咒骂不已,也有点累。而同时,马槊的优势又体现了出来。在这个“掠阵”的距离上,汴军的步槊捅不到他们,李军的马槊却够得着汴军的第一排。
“嘭!”一名骑士急转马,单手捉死缰绳往右上狠狠一提,坐骑吃痛,反应不及,身躯四十五度倾斜,左蹄子一脚踹在旁边的彭牌上,其后汴军在地上索出一条痕,咬紧牙关两脚蹬在坑里,才收住。
而眼见那马要倒,数根长槊疯狂刺出,却见骑士反方向把马槊往地上一撑,脚从右镫松开,左手再拽着缰绳一挽,挣扎的坐骑蹄子借力跟着调整了两下平衡,就站稳了。把头一甩,鬃毛甩了甩。骑士收了马槊,朝着刺来的步槊一杆子横扫打开,绳一扭,坐骑吃到方向,一人一马就在亮如白昼的月光下撒欢往回奔去。
“哈哈哈哈!”骑士回头一甩披发,马槊挑衅一指,豪爽大笑:“素闻汴军骁锐,其实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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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军则如吃了死老鼠,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绽放,集体红温,互相安慰着嘴硬着,什么“步不斗骑”,什么“下马与我击槊,乱杀此辈。”、“不公平”、“就这还战锋,捅都会捅歪来!”、“大半夜和人在这赛马受气,不如回城睡觉!”之类。
陂上,谢彦章的心凉了半截。
骑术是真好啊,到了大梁,高低得是个骑将……李军一个大头兵都有这般水平,这仗还怎么打?不如回城睡觉…
但真要这时候收兵,丑就出大了。出丑也就算了,关键是伤士气。
踏白诸都看见“大梁第一骑将”谢彦章畏畏缩缩不敢上,只会更自卑,在心里种下对李贼骑军的畏惧,以后的骑军会战,更没得打。步兵半夜“加班”配合,结果憋了一肚子火,骑军还不敢上,以后这帮杀材还会配合马军单位吗。谢彦章认真考虑了一下,又望了望耀武扬威的风云都、回鹘人,听着李铎、石彦宏等部难以压制的愤怒鼓噪,还是得打。
谢彦章选了三千骑,出战。
赵恩见对方旌旗如云,打了犀将骑,率部退到百步外,停止骚扰汴军,转而整队迎战。
“咚咚咚咚!”两军大阵同时擂鼓,军士们皆亢奋鼓噪,像粉丝应援团一样,为己方加油助威。
很快,谢彦章就卷着沙尘滚来。
汴军们都把目光聚集在谢彦章一行身上,寄希望他们能够挫败李军。军官们表情木然,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差距这么大,打锤子!随便拼两场,对得起朱圣的赏赐就行,回城睡觉要紧。
“吁!”谢彦章没急着冲。
他还存有理智,知道自己这三千骑与对方马战会非常吃力,为了提升士气,他远远就减速,令部下就地蓄势等待,他自己则单枪匹马挺到李军近前喝道:“尔等竖子可敢比李光弼战思明,与我一挑一捉对!”
“我来射死他!”武熊张弓搭箭。
“武二郎!”赵恩挥手喊住他,让部下做好准备,他则双腿一夹马腹,上前指槊骂道:“中原士民,巢贼荼之如屠猪狗。汴宋将士遏逆百年,忠良之师。尔辈不思巢蔡之仇、杀反虏、报国家,敢倒反天罡,使仁义充塞,率兽食人,助温篡逆,如此孽障,我今正来讨你!狗厮哪还有脸大言不惭说什么捉对?某王师,不阴相害,快快滚回去,领军与我决一死战!”
谢彦章立即回道:“真是滑稽!独夫走狗居然还说得出这等冠冕之辞!汴帅身为先帝重臣,社稷之柱,圣人刻薄寡恩,肆意猜忌。更是以汴帅忠臣可欺,杀进奏官韦震三百余人,一再逼迫!杀高士以绝圣道,引胡虏以戮异端。桀纣复生,岂为华夷之主,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汝辈拥鬼为虐,抗我关东革命义师,我看你才是大言不惭的杂种狗奴!不敢捉对就不敢,某自返就是,说这些东西,让我哭笑不得!”
赵恩怒不可遏,但未等他说话,只听身后一声大叫,一骑飞出,马上之人正是蕃军司教练副使,从兄赵辉。错身而过之际,雄姿英发的赵辉目不斜视:“我来斩他!”
赵恩旋即拨马回阵,向左右吩咐:“给他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