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捂住喉咙,痛苦地挣扎。
趁此机会,柳观春猛踹他胸口一脚,连滚带爬地朝远处跑去。前方的光亮处,立着数十把受灵气驱使的光剑。长剑围拥的中心,隐隐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柳观春知道,那是白衣师兄。
她得救了!
“师兄!师兄!我在这里!”
柳观春的灵台还被鬼咒封住,竹骨剑在她手中不过废铜烂铁,她无法运剑逃脱。
可是蛇妖即便濒死也没有松开她的脚踝,触手一寸寸缩紧,意图将柳观春拖回法阵,与她同归于尽。
柳观春急得满头大汗,但她的皮肉已经被蛇鳞刮擦,骨血溢出。满地都是蜿蜒崎岖的红色,瞧着触目惊心……柳观春最擅忍疼,她决不能被蛇妖拖回去!和妖邪死在一起,还死得这么难看,真是太可笑了!“绝对不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观春爆出一股蛮力,她举起竹骨剑,用力往自己的脚骨砍去!
即便要自伤,她也要割开蛇妖的尾骨。
她会活下去,她绝对不能死。
唯当一声,薄刃出鞘。
刀剑相击的响动震耳发聩,两刃相接,竟流泻一地火花。柳观春的竹骨剑没能砍中小腿,在她挥剑的一瞬间,另一把凝霜的长剑当空格挡,阻止她自.残。
顷刻间,一道灭魄灵符随之飞出,紧紧缚上蛇妖的长尾。符篆加身,符文涌动,罡风四起,草木摧折。蛇妖像是触碰到什么凶残的恶物,倏忽发出惨烈的尖叫,他见鬼似的蜷缩,巴不得快点窜逃。
柳观春的腿没了妖物的桎梏,她劫后余生,急忙往前爬了几步。蛇尾已经不见踪迹,柳观春惊魂未定,腿骨发抖。她凝神看去,双腿完好无损,只是留下几圈难看的、血肉模糊的伤疤。她没有缺胳膊少腿,她活下来了。
柳观春庆幸地笑了下,胸口剧烈起伏,她还在喘气。随后,她看到远处的剑阵迅速收网,将那一只凶残的大妖紧密包裹。剑气幻化的光网收缩,剑气千丝万缕,越绞越紧,竟如钢刀一般逼向蛇妖,将他凌迟,碎成一团肉糜。1
此为最高境界的灭妖阵,手法残酷,毫不留情。红莲业火霎时焚起,蛇妖罪孽深重,他被业火焚烧肌骨,最终灰飞烟灭,只浮出一颗金色的魔核。
柳观春将魔核握在掌心,久久无言。
柳观春知道师兄来了,她回头望去。
月华流泻,雪枝素洁。
密林之中,男人渐行渐近。素衣翩翩,乌发飞扬,一双凤眸寒若秋池,手中并无执剑,可一言一行都剑势凛然,压迫感十足。这是战意浓郁的师兄,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杀气。柳观春怔住。
她看到师兄白衣如雪,可自己身上的嫁衣早在逃跑途中破损不堪,就连绣鞋都弄丢了,实在太狼狈了。
柳观春不想成为师兄的累赘,她咬着牙爬起来。她想做给师兄看,她没那么娇气、没那么弱小,她在变强,她不会拖累师兄。
可是,脚上皮肉被剜去一块,血流如注,实在疼得厉害。柳观春鼻翼生汗,才能堪堪忍住泪意。
她努力扬唇,对师兄一笑,示意自己安然无恙,一点事都没有。可是,这一幕落在江暮雪的眼中,却十分古怪。若非他出手迅速,柳观春为了逃生竞真会斩断自己的足踝…她大可依赖师兄,大可再等一等。
何必坚强到这一步?
江暮雪不懂。
他听到自己沉声唤了一句:“师妹。”
柳观春听到这一句亲昵的呼唤,隐隐有种熟悉感,涌上心头。不知为何,她忽然眼睛发酸,鼻尖刺痛。
她抹去眼泪,莫名又朝着师兄伸出手。
她只是想让师兄拉她一把,因为她腿太疼,站不起来了。可没等柳观春开口,她竞看到江师兄屈膝,倾向自己。素白的衣袖环上柳观春的膝弯,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后腰。江暮雪将她横抱进怀中,稳稳地困在臂弯。柳观春被人抱起,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说什么好。柳观春嗅到一股很香很香的雪气,她看到自己褪去罗袜的足尖淌下血迹,一滴又一滴,凝在师兄的白袍上。
红得刺目,红得炽烈。
柳观春的指骨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无所适从,手足无措。她把江师兄……弄脏了。
可江暮雪,好像不嫌弃?1
江暮雪抱她御剑,许是见她衣衫单薄,他又幻出那一层光茧,稳稳护住怀中的少女。
柳观春不受风雪侵扰,她缓和了半天,总算透过气了。少女摊开手掌,把那一颗含着蛇妖内丹的魔核递给江暮雪看。“师兄,今日猎杀蛇妖,是我假扮新娘乔装入洞,迷惑蛇妖。我出了大功,这枚魔核归我,你没有意见吧?至于狐妖那颗,我受之有愧,还是留给师兄。”
柳观春想得很好,她不能独占江暮雪的战利品,但她也不是什么都让出去的傻子,她只留自己该拿的那部分。
柳观春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还在小心翼翼打量江暮雪,等待他的答案。“好。”江暮雪没有迟疑。
柳观春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拿到魔核,心里高兴,上翘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柳观春那点窃喜,江暮雪一览无余。<1
男人沉眉垂眼,良久无言。
柳观春不过是个年轻青涩的女孩,她本该如此骄纵明媚,而不是像方才那样……斩断自己一只脚都满不在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