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大姐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忙分房子的事儿了,看了那个欠条只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混到了一起,不过,贾老虎在木材厂本来就是着刺头,最能搞坏事儿,只要跟他有关的事情,厂办的人都会相当的在意。所以杨大姐心里是想着第二天就把这张欠条给太新镇公安局送过去,让他们看看是不是里面有什么猫腻,结果一扭头她就忘记这件事儿了。一直等到前几天,王自力居然因为赌博的事情给抓了,和他一起被抓的就有贾文明,正是那欠条上的两个人,杨大姐这才想起来这一茬。回到办公室里面一找,才算是找到了那张欠条,顿时气得她肝疼。当时要是自己把这欠条给了太新镇的公安局,自己还能落了一个举报有利的荣誉,这个荣誉对于杨大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杨大姐在这个位置上也呆了好些年了,她做事有魄力,还能干实事,干大事,省里面的领导都觉得不错,可是她就是缺一点点的资历,又或者缺那么一点点更两眼的履历,否则,真的可以往上走一步了。哪能想得到呢?
桑瑜明明都把这个荣誉送到了她的手里面了,她自己愣是给忘记了。杨大姐因为这个事儿自己生了好几天的闷气,肝都气疼了,才算是缓了过来,现在看到桑瑜她又想起来了,不由得觉得又后悔又愧疚,面对桑瑜的时候,态度就更加和蔼了。
“小桑过来办事啊?”
桑瑜笑眯眯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厂长办公室说:“我想找厂长说点事儿,他在不在?”
“说啥事?“杨大姐随口问了一句。
桑瑜看了杨大姐一眼,忽然就想起来,上一世的东区这个菜市场一开始厂办是不愿意干的,还是杨大姐在里面斡旋最后才逼着厂办给弄了。虽然现在菜市场的事情连影子都没有,但是,杨大姐是一个能干事儿的又能揽事儿的,让她知道了自己想弄菜市场的事情,说不定她可以从中帮自己周放一下,那么总比自己直接对上厂办方便。
要知道,办菜市场这个事儿,这从本质上来说,对于木材厂并没有太大的好处,所以,厂办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拖着不办。想到了这里,桑瑜也就没有隐瞒,就把自己想把小广场给弄一下,搞成一个菜市场的事情给简单的说了一下。
杨大姐一听眼睛就亮了,那脚打后脑勺忙了一早上的辛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刚刚她还在想,自己浪费了桑瑜送给她的一个举报荣誉,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掉头桑瑜又给她弄了一个事儿啊。办菜市场好啊,这是职工的民生的问题,是国家正在提倡的菜篮子工程的重要一环啊!
杨大姐在家也是做饭的,虽然不用她买菜,可她也知道那菜站的菜有多么的不新鲜,要是能有一个菜市场的话,职工们就多了一个选择,这不是大大的好事儿吗?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就着这个事儿让自己动一动,但是一定能给自己的履历填上一笔。
一想到这里,杨大姐就越发的热情了起来,她立刻就带着桑瑜去往厂长的办公室。
木材厂的总厂长姓岳,五十来岁的年纪。
他这个年纪在领导中其实有点尴尬,要说老的话,距离退休的话还早,但是如果说是要做点事业,他又没有什么闯劲,更何况木材厂的效益一直很好,好到他只要不犯错,那么就能一直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来年。时间一久,岳厂长的性子就更加的惫懒了,遇见事情就喜欢打官腔,要不就是一推四五六,可又想得到政绩,所以一天到晚的就折腾下面的人。杨大姐也挺烦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只会吆喝不会干活的懒货,但是谁让人家是领导,有时候就算是跟他对上了,搞得一肚子气也只能受着。岳厂长刚刚送走了杨大姐,他就把收音机给掏了出来,打算听一会儿戏,消磨消磨时间。
这个年头在机关上班的办事员那基本都会提前下班,不过,这一点在岳厂长这里倒是没有的,主要是他也不用回家做饭,提前下班的话,就要被他老婆捉住干活儿,如果不干又要被念叨,他心烦的很。这样一来还不如在办公室呆到准时下班再回去,只要坐下就能吃饭,还不用干活儿,多好。
岳厂长把收音机一打开,里面咿咿呀呀的戏还没有听几句,就又听到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他颇为不耐烦的看了看墙上挂的钟,发现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下班时间,只觉得心里冒火,到底是什么人啊,那么不会看时候,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都快下班了还来找他干什么?
可是也不能不管,于是他就不耐烦的应了一声,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等一看到进来是杨大姐,岳厂长头皮就更麻了。这木材厂里面要说他最对付不了的人就是杨大姐了,这个女人太能干,又能做实事,还特别能张罗事情,在职工中的声望很好,要不是自己的资历比她久一点,只怕自己这个位置都要易主。
就像是前段时间她非要弄这个福利房,搞就搞呗,把机关的人弄一弄就行了,她还张罗了各个厂区都搞,那么大的阵仗,把木材厂今年的效益都给花掉了当时他可是不愿意搞的,这个女人自己去省上找的批复,真是一点都不给他省心!她一个女人,不老老实实的围着锅台转,围着孩子转,围着男人转,老在工作上搞什么搞啊!
最让岳厂长心烦的是,这个房子的事儿,她还被省里面表扬了,说她为职工干实事,呸!要是没有他压着阵,她干个屁!也就是他心好,不跟这个老娘们计较,换一个领导,她早就被人给弄下去了。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岳厂长对谁都能对付两句,唯独对上杨大姐,他可是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还要把眼睛瞪大一点,生怕自己的风头一不小心就被她盖过了。
而对于杨大姐提出来的事情,岳厂长也是谨慎再谨慎,生怕就有什么坑,又把他给拉下去了。
现在一看见杨大姐推门进来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就关掉了收音机,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十分客气的笑容:“小杨啊,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刚刚的文件还有没有签好的?”
杨大姐似笑非笑的看着岳厂长说:“那倒是没有,我们单位的妇女模范来找你办事,我就顺带手的给带过来了。”
这个时候岳厂长才看到了跟着杨大姐一起进来的桑瑜,他哦哦的两声,也没有对上人和事儿,最后还是杨大姐提起了桑瑜被市公安局送了锦旗的事情,岳厂长从总算是把桑瑜和这个妇女模范给对上了。岳厂长这个人特别喜欢拿强调,摆官威,虽然知道了桑瑜的身份,也把自己的态度摆得高高的,不过,没等他说话,就看见杨大姐没有走,还在看着他,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小杨啊,你要是有事儿就先去忙,我跟小桑聊。”杨大姐皮笑肉不笑,“我不忙,小桑是妇女,说起来归我们工会的妇女工作管,我也听听,不碍事吧?”
岳厂长嘴巴撅得像是个河豚,可是又说不出个正式的拒绝理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杨大姐拉着桑瑜坐了下来。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勉强的打起了精神,又露出了和蔼客气的笑容,对着桑瑜说:“小桑啊,你来找厂办有什么事啊?”桑瑜只当不知道岳厂长和杨大姐之间的官司,笑眯眯的说:“岳厂长,我前段时间办了停薪留职了,现在在卖菜,主要是在东家属区这边卖菜。”说起了停薪留职,说起了卖菜,岳厂长的反应终于强烈了一点。他们木材厂有一个职工办了停薪留职去卖菜了,这个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一直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毕竞对于他这个木材厂的土皇帝来说,这种事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现在听到了桑瑜提起了这件事儿,他才彻彻底底把桑瑜和妇女模范以及停薪留职去卖菜的职工给联系到了一起,随后他就想起了一件事儿。前几天,他跟菜站的站长喝酒,听到菜站的站长说起,他们单位有个职工停薪留职去卖菜,居然还敢跟菜站抢生意,把东区一个食堂的菜撬了一半。岳厂长当下就觉得不高兴,这好好的工作不干怎么能停薪留职呢?停薪留职你就老老实实的停呗,怎么能去卖菜呢?跟个农民一样,丢人不丢人!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去抢人家菜站的买卖!还被菜站的领导告状告到了酒桌上了,这不是丢人丢到了太平洋了吗?
当下,岳厂长就表示,他绝对不能助长这种投机倒把的歪风邪气,一定要让大食堂把这个事儿给扳正过来!
于是昨天他就把事情给安排下去了。
这本来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根本就不值得他注意。如果不是桑瑜今天坐在这里,面对面的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估计岳厂长很快就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可是,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现在桑瑜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杨大姐也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岳厂长的脑子里飞快的炫起了暴风。他觉得这件事儿桑瑜应该没有跟杨大姐说,如果说了,按照杨大姐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毕竞这个事儿说大不大,但也能给弄得很大。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桑瑜还算给他留了面子,没有把东家属区食堂送菜事情给说出来,要是说出来,自己才真是被架在上面,下不来了。想到这里,岳厂长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的和蔼,他连连笑着给桑瑜倒了一杯水:“小桑啊,你现在卖菜卖得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