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东西,她快速洗过澡,检查了两个楼层的所有窗户,收起那些挂画和易倒物品,随后翻找出房子里可能用得上的生活品。手电、蜡烛、毛巾这些一应不缺。
再走到厨房,灶炉、电器配备齐全,想要开火做饭完全没可以,但现在最大问题是,冰箱没有食材,她刚刚在超市只买到了杂粮挂面这类主食和一些蔬菜,在有电的情况下勉强能度过一到两日。现在只能寄希望明天雨停。
风的破坏力小些。
郁听禾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往年粼城遭遇台风的情况。然而无论是小窗不断弹出的新闻,还是手机短信连发数条的官方台风预警,都在深切提醒着她,此次台风不同往年量级。下午四点雨停,风却更大。
天色完全暗沉如夜,滚动的浓云如末日般的既视感压倒而来。台风“天狐星"在海上完成了第二次眼壁置换,即将登入蓝桉岛。郁家众人知道她来了粼城,但不知道她上岛了,郁听禾纠结很久要不要告诉他们,家人远在千里之外,除了忧心什么也做不了。她想了想,还是瞒了下来。
六点狂风席卷而来,蓝桉岛进入风圈边缘。海浪激荡而起,排山倒海之势扑向岸边,浪层相互撞击,重重砸向路上那辆熄火的汽车,几番重力推动竞向前挪动了数米。大雨倾注而下,将世界搅得一片混沌,雨丝横斜肆虐。海景房,落地窗,在此刻成了最危险的存在。通过前边查阅学习的资料,郁听禾迅速做出判断,客厅随时有雨水灌入的风险。
为帮房主减少损失,她将家电类物品放进柜子,搬动沙发向里挪了挪,切断不必要的电源开关。
若窗户尖物或石块砸破窗户,很有可能会伤到她,做完这些郁听禾快速里撤。
她还挺庆幸自己订的是这样的独栋民宿,上下两层很轻易能找到无窗的封闭空间。早早的,她已将被褥、零食和手电等放进了影音室。关上门,风雨声减弱,观影沙发背后甚至还有一张台球桌,酒水俱备。若是没有外面的危险信号,这里真像是惬意舒适的休闲娱乐场所。郁听禾摆好球,聊以自娱地打出第一杆。
晚上风速接近十级,还在加快。
丝丝紧张氛围顺着门缝钻进影音室,让郁听禾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台风的威力。
夜里十二点台风登陆蓝桉岛的那一瞬,风速肉眼可见地猛烈加速,震啸而过。
树木毫无抵抗力被连根拔起,她所在的房子于风浪作用下,不堪重负地开始摇晃颤动。
身处其中,像是深海孤舟,身体完全被自然的狂暴力量所主宰。耳边是爆炸声、玻璃破碎声、激烈撞击声交织发出的绝望低鸣。紧接着,停电了。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她打开手机准备看眼时间,却敏锐注意到手机信号也跟着中断全无了。失去外界联络这刻,她真正有些心慌。
没有了新风系统的增氧换气,封闭空间开始变得不太舒适,不知何时睡去,似乎无意识坠入黑暗,又似乎整夜都神经紧绷,不太平静。清晨再醒来,郁听禾头疼,她第一时间查看手机,信号端还是空格,无法拨打电话。
房子的电力也没有恢复,但好在风停,雨也止住了。踩在地面,鞋底湿哒哒溅起水渍。
浸了整夜的雨水,已经接近半干状态。
踏着水痕来到客厅,眼前那扇落地窗里横横插进一棵断裂的树枝,四周只剩倒悬欲坠的金属边框。
外边的天空蔚蓝清透,世界像是重铸了色彩,澄亮异常。只是周遭那满地歪斜横倾的狼藉,昭显着灾难过后的触目惊心。无法获知岛上的情况,无法与外界联络,郁听禾想自己出去探听消息。更重要的是,如果她长时间没有往外报平安,家人或许会担心。一路往外走,只要抬头就能见楼宇大面积破碎的窗户,被压垮变形的汽车,商铺门前的千疮百孔,这次灾害的严重程度远超资料查询的历年情况。问了附近居住的岛民,他们家中同样还是停水停电,没有网络。老人们坐在屋外,摇着扇闲聊,郁听禾听了几句家常,搭话。没一会儿,顺利得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满足地往回走,三两下包子入胃。
吃上热乎的东西,身体好受了不少。
老人们告诉她,海上虽然风浪已平,但轮渡昨夜也遭台风破坏,检修前暂不适宜运送游客。
今早,第一批赶过来的武警部队正在加紧对电力进行抢修,等午后应该就能恢复。
她只需要静待等路面障碍清除,车道疏通,就能正常出岛了。回到民宿,客厅的积水未消,玻璃碎了整地,沉在水里。窗边、往里看不见的地方也许都是残渣。
若不及时清理,很有可能无意识中划伤皮肤。可玻璃大量存在水中,没有佩戴防护装备,感染的后果难以想象。
郁听禾只能先将积水先清扫出去一些。
上楼查看了其他的房间,以及路上那辆惨不忍睹的车,一一拍照发给房主。微信缓慢转圈后,竖起红色感叹号。
差点忘了现在还没有网。
手指无聊地滑动了几下,没有事做。
偏偏她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
看向那路中横着的树枝,没犹豫,踩着楼梯向下走去。郁听禾自觉力气不算小,但独自搬动那庞然大树多少不太可能。认知清晰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连着两夜没睡好,脚步竞有些虚浮。
郁听禾站定后阖了阖眼,刚刚她不止头晕,还眼花得不行。竞然在这种地方把别人认成席朝越了。
自嘲的轻笑溢出喉间,郁听禾缓缓睁眼,睫毛往下投出浅浅阴影。等等。
他的身形轮廓不至于多深刻存在她的心底,但总归不是什么大众脸。怎么会认错!?
几分荒诞,几分惊奇。
郁听禾往前扬起了手臂,朝那个身影招手:“席朝樾,你来找我的是不是?”
声音夹在风里,递送到他的耳边,席朝樾脚下生顿,仰眸看了过来。她站在离他高了一层的斜坡之上,黑色紧身短衣,阔腿裤高挑。暴雨冲刷过的石壁灰冷,青藓纵向生长。
她手扶在那微旧的栏杆上,几缕发丝沾湿额角,眼眸遮不住的灿亮。席朝樾视线分毫不差地落在她身上。
良久过后。
“没有,我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