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乱成一锅粥的春曲馆,沈戎徒步返回自己位于正阳道上的家。
此时夜色已深,路上已经看不到其他的行人。
满天的雪花终于再无阻碍,肆意落在房檐、招牌和路面上,蠢蠢欲动,试图拉住沈戎经过的脚步,落上他的肩头。
沈戎竖起衣领挡在脸颊两侧,脑海中开始复盘刚才在春曲馆中的种种遭遇。
首先便是长春会主动向自己示好。
这一点倒不难理解,毕竟长春会要想在五仙镇把生意长久做下去,城防所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如今自己身上还套着一层狼家子弟的身份,两相叠加,自然更加值得拉拢。
至于会不会是长春会出卖了自己的行踪,沈戎倒觉得可能性不大。
在东北道,长春会只是外人,赚钱才是他们来此的核心目的,根本没有必要参与到这些麻烦当中。
退一万步说,就算长春会当真起了其他的心思,打算抛弃自己的中立立场,恐怕也不会选择站在香火镇太平教那边。
毕竟就算最后是太平教赢回了脸面,五仙镇依旧还是东北道的五仙镇,这一点不可能会更改。
但到时候,那些地道仙家可不会再给长春会在东北道立足的机会。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笔稳赔不赚的生意。
更何况这次是符离牙带自己去春曲馆学花钱,说明在红满西,乃至是在五仙镇的高层眼中,长春会并不是敌人。
“可不是长春会的人,那又会是谁?”
长街空空荡荡,只有飞雪落下的声响。
但沈戎此刻却分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藏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自己一时半会却没有办法将对方揪出来。
内忧尚存,外患又至。
今晚遭遇的这场暗杀,算是给沈戎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之前只顾着将注意力放在了五仙镇内的危险上,或多或少忽略了太平教威胁。
毕竟两镇之间相隔甚远,太平教就算想对付自己,那也是鞭长莫及。
但经过今天的事情,沈戎发现自己想错了,对方分明已经渗透进了五仙镇之中,而且看的出来能量还不小,连屠昌这位货真价实的兔家子弟都遭了毒手。
想到屠昌这位兔儿爷,沈戎心头随即生出另一个困惑。
太平教为什么要选择屠昌来当刀?
地道命途内擅长厮杀的仙家不少,但很明显,兔家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而且从屠昌在春曲馆中表现来看,与其说他是来刺杀,倒不如说更像是来传话的。
至于传话的对象,沈戎觉得不会是自己,也不是那位身份显赫的胡少爷,而是整个五仙镇。
“太平教这是打算把五仙镇各方势力全部卷进来,让胡诌引起众怒,把他架在火上烤?”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倒是能够勉强解释太平教这么做的动机。
一场由命案而起的阴谋,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席卷整个五仙镇的风暴。
而在这场风暴中,沈戎暂时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处于威力最大的云墙中,亦或者只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穷山恶水,弱肉强食,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拳头不够硬啊。”
沈戎仰头望向头顶漫天大雪,双手紧握,重重呼出一口热气。
内调科、太平教、长春会、胡诌、红满西....
上桌叫牌的人越来越多,这场赌局也越来越热闹。
沈戎不知道自己眼下一钱八分的本钱,最后到底能赢到手多少,亦或者是输的一败涂地,血本无归。
但是愿赌,那就得服输。
沈戎缓缓停下了思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正阳道上。
老旧的筒子楼颤颤巍巍立在阴影中,静静看着在风雪中晚归的沈戎。
“老叶你做人有点不实诚啊,说好了要教我上道,暗地里居然还藏了那么多好东西,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