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买来的。
在温时简签下试用合同后,单位就专门联系了人去找这种车祸丧生的遗体。
死相不那么安详,但本质又会太‘凶’,用来进行教学,正好合适。
一天不到的时间,符合条件的尸体找到了不少,但最终签下来的,只有这么一位。
很快到了遗体化妆间门前。
温时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推开门走进去。
她刚走到化妆台旁边,昨天听到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妈……”
“……我好想你……”
“妈……我想回家……”
温时简脚步一顿。
昨天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之后确定了真的是尸体在说话,她一度很恐惧。
手甚至是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脸色也很难看。
李如明倒是没怀疑,只以为温时简是因为第一次接触死状惨烈的尸体不适应,时不时的会安慰她两句。
从早上到下午,那具遗体嘴巴没见动,但说话声就没停过。
或许是恐惧的情绪达到极致,超过了某个阈值,温时简渐渐开始有些麻木。
她人不抖了,手也是,听着尸体发出的那些无意义话音,当成是背景音乐,站在化妆台前,认真看李如明的操作与讲解,偶尔亲自上手试验一下。
不过这种麻木,是暂时而非永久的。
就像是手术时的麻醉药,时间一过,药效也就过去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温时简又恢复成初始状态了。
她带着今日份的新鲜恐惧走进遗体化妆间,已经准备好了再来一次昨天强行适应的过程。
却没想到,尸体今天说的会是这些话。
心里的恐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拂去大半,多了一些名为心疼的情绪。
化妆台上的这具遗体虽然在车祸中变得面目全非,但从家属提供的照片,以及一些细节可以看得出来,她还很年轻,可能三十岁都不到。
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嘴里重复的喊着妈妈,这两个字,成了她最后的执念。
可是除了温时简,再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温时简沉默了片刻,视线看向李如明,开口问道,“李姐,这个人是出车祸走的,再怎么也会有一笔赔偿款,不至于连火化的钱都拿不出来,怎么会……”
虽然人死了,很多事情都变得没有意义。
但没到穷得揭不开锅的地步,或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人们都会尽可能的让死者能体面的走完最后一程。
可是眼前这具遗体的家属,明明远没到那一步,却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她。
李如明闻言,抬头看了温时简一眼,语气一如平常,没什么起伏,“她是闯红灯出的车祸,赔不了多少钱。单位里的人联系上她爸的时候,对方听明来意,讨价还价几番后,才答应下来。”
“这一行做久了,什么事都能碰见,习惯就好。”
温时简垂下眼帘,沉默点头。
她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丑陋的人和物见过很多,只是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才会心有戚戚。
气氛变得沉默。
相比昨天,今天李如明的教学就没那么细致了,动作也快了不少。
师徒二人埋头忙碌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赶在中午下班前,将遗体打理妥当。
破碎的五官被重新拼凑,而后细心描画,跟照片上相比,已经能看出几分相似。
分离的肢体也一一复位,那些狰狞的伤口,被干净整洁的衣服所遮挡,看起来不再那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