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挡了一下,忙道:“有话进去说,不要在外面拉拉扯扯的,万一被宾客看到,彼此都失了体面。”
十分钟后。
夏泽义拿来香槟与美食,打开休息室的门,却空空如也,他懵了懵,叫了声:"林翘?”
房间里无人应答。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叫了两声:“翘妞?你不在吗?”
还是无人应答,他只好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她。林翘摁断了这通电话。
抬头,看向江嘉劲。
是的,林翘随江嘉劲来到了他所在的包间。随后雷舒然径直离开了,祁山守在外头,这房间此刻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林翘定了定神,率先发问:“江嘉劲,我的话你都已经听到了,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太好。还是说……你要与我,细数前尘往事?”江嘉劲显然管不了这么多弯弯绕绕,只道:“林翘,你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江荣先究竞给了你多少好处?!”“我唯利是图?"林翘似乎被戳到痛脚,"不如说你废物。”她笑得残忍:“你白白纵横娱乐圈数十年,到头来却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让你爸爸轻易就能威胁到我。”
江嘉劲怒不可遏:“你倒是会把自己摘干净,可我不是傻子,听得出你的诡辩!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不妨想一想,这么多年你从我身上捞到多少好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江荣先几句话,就把你轻飘飘打发了?”面对这样的指责,林翘竟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所谓的好处,说白了就是你我各取索取,现在大家好聚好散也就算了,你非要提到′报答',那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我当初的情况,任何人都是救命稻草,就算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女人我也愿意。你以为你要是帮不了我,你算什么?我告诉你,没权没势的男人在我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你就是这样的女人。“江嘉劲怔了怔,点点头笑了。“对,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林翘倔强回望。这样剑拔弩张,难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说。大概是都有些累了。
一时之间,房间归于宁静。
林翘知道,此刻不是一味强势的时候,她静默片刻,愿意泄露那么一点点的脆弱,对他说:“江嘉劲,如果我真的那么可恶,那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好了,我得来的一切都不容易,我就是想往上爬,谁当我的道都不行,就算是你,我也要把你踹了。”
她似有哭腔,态度却比刚才更加斩钉截铁:“谁都不能碰我的梦想,谁都不能挡我的道。”
偌大的房间一片死寂。
江嘉劲被气到失语,林翘见状,做势要告辞。只是刚一起身,就被江嘉劲叫停:“听着,既然你是这么势利,那么对于分手我也没有异议,毕竟几年下来,我也有点腻了。”他抬头看着她:“诚实点讲,我只是有点不爽,凭什么是你提出来的呢?林翘,游戏规则不是这样定的。”
林翘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一副只要你肯放我走,什么都好说的样子。江嘉劲看在眼里,顿了顿,笑了:“你不必摆出这种姿态,好像我非你不可了,女人都一个样,你已经29岁,不见得比19岁的好用。只不过…“只不过什么?"他故意用了些冒犯的字眼,于是林翘表现出被冒犯后的愤怒。
江嘉劲上下打量审视着她,视线如蛛网把她紧紧围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只是现在有个难题,我想姿态潇洒一点,但又觉得这么多年在你身上投资许多,实在是吃亏了,你要拿东西补偿我才可以。”林翘不发一言,只沉眸注视着他。
有那么一会儿,万般滋味从心头闪过,她过了好久,才终于扬起唇角,嫣然一笑。
他对这抹笑容不知所以。
她却忽然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他拧眉,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她的动作,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的神色慢慢变得玩味,单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如玉的肌肤。说道:“你的确很有姿色,可惜,看惯了,没什么诱惑力。”林翘依旧不语,只看着他。
他忽地转身,对门外喊道:“Adam!”他没有吩咐祁山,只是喊他律师的名字,她眼皮直跳,不明白这样的日子他为什么会专门带律师来?
律师过了会儿才进门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协议。林翘表情肃穆,听江嘉劲讲道:“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份协议给你,可看你事业心如此之强,想必签下这份协议,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成全。”年初,为了打压江嘉丽的势力,提高自身竞争力。江嘉劲授权,扶摇影业向华墨传媒发行定向股票,募资10个亿,为了获得这10亿投资,他们签下了业绩对赌协议。
约定期间的三年间,扶摇影业累计税后净利润要达到10.1亿,若低于这个数字,扶摇影业必须以年收益率15%回购华墨传媒持有的扶摇影业股票。这是一场高风险也高回报的赌局。
而江嘉劲想要林翘签下面前的合约,要她以一人之力,分担3亿元的对赌业绩。
林翘问他:“你一定要把我逼死吗?我只是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而已,你们父子,一定都要过来逼死我吗?”
江嘉劲残酷地笑了:“逼你就逼你了,你能怎么办?”林翘垂首不语。
她已经筋疲力尽。
过了会儿,她仰头,似乎在逼退什么。
她真的平复自己许久,才点头:“既然要完成这么大数额的对赌,你们势必不会让我糊掉,仍然会捧我红下去,所以,我签。”她二话不说,提笔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大名。一笔一画,犹如刀刻。
江嘉劲看她如此果断,不愧是自己最看重的女人,无论什么处境,都能理性地分析利弊。
他拿起合同看了一眼,再没有什么波澜,只道:“其实你大可以再考虑一下的,如果你愿意,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继续”“我宁愿狂风暴雨都砸向我,也不想做一只金丝雀了。"她打断他,平静地说。
他错愕愣在原地。
她抬脚就走,每一步都铿锵有力。
不知道林翘离开多久,江荣先才从屏风后走出。“很好,到底是姓江,这件事你比我想象中办得还要漂亮。”江荣先的夸奖,不带什么感情,仿佛是在说一一你早该如此。江嘉劲知道,江荣先口中办得漂亮的事,是指那份对赌协议。他轻飘飘地笑,自顾自地问:“只是我不大明白,不过就是一门破亲事,你用得着亲自出马?我和雷舒然结了婚,以后在外面养个小的,有什么稀奇?”他的语气太过叛逆,江荣先却气定神闲,轻轻笑道:“江嘉劲,那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教训。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人活一世,你得了这个就不能得那个,什么都想得到,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一点,林翘比你通透,我说日后会保她星途顺遂,她眼睛不眨就把你踹了。”江嘉劲笑了:“你要是把扶摇给了我,我保证眼睛不眨也把她瑞了,可现在我和江嘉丽斗得死去活来,你看戏一样,有意思?”江荣先不发一言,只笑了一笑:“外面还有许多宾客需要你打点,别出来太晚。”
江嘉劲笑着道好,待江荣先出了门,他的目光才露出几分兽性的杀意。林翘离开包间后就喊夏泽义离开,她要到御金台收拾东西,搬离江嘉劲的家。
江嘉劲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搬家工人把林翘最后一包东西运到电梯上。他走出电梯,迎头与林翘撞上,二人对视,然后林翘率先掏出手机,说:“我先删你?”
江嘉劲凝眸不语。
林翘看了眼手机,动动手指,找到他的名字,点击删除,而后举起屏幕给他看:“删了。”
他没有说话,只一味看着她。
林翘回了一下头,刘妈站在门口,神色哀戚地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们要分开了,四年多的相处,让她心生不忍,默了默还是出声劝道:“翘翘,嘉劲回来了,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聊,先别走行不行。”
林翘没说话,越过她,看向那扇门后空旷的屋子。她忽然想到,他们两个人从来不养任何动物,她离开他之后,他一个人在这大房子里游荡,像只孤魂野鬼,真的太孤独太孤独了。电梯合上之后又打开,似乎是在示意林翘赶快进来。林翘不得不离开这里。
走进电梯轿厢之前,她只对江嘉劲说了一句话,她说:“江嘉劲,你养一只猫吧。”
江嘉劲不发一言,嘴唇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他什么都明白。
他知道她懂得他一切的难处,也愿意配合他做任何戏码,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给他的成全。
林翘走后,江嘉劲对刘妈说:“你先回去吧。”刘妈看着他,目露忧心,叹了声气才离开。江嘉劲走进家,去酒柜里倒了杯威士忌。
这样静默伫立片刻,他来到林翘的卧室,站在门口环顾,屋子里她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一切陈设仿佛回到了她没来之前的样子。他进去,坐到床上,用没有拿酒杯的那只手拍了拍床铺,被子暄软,香气悠悠,他手掌撑开,在被面上慢慢地反复把褶皱抚平。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抬头看,窗外明月高悬。前几日是雾霾天,北京好像很久都看不到月亮,想到这,江嘉劲笑了一下,他举起杯中酒,喉头一滚,悉数灌进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