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今日,是特意来为秦王当说客的吗?可我乃魏国王族之人…”“韩子也是韩国王族之人,他尚能在看清秦王仁德后大义灭亲,阁下又为何不能?"面色平静的张良走来,朝魏无知拱手一拜,“而我张氏五世相韩,深受国恩,良亦曾心怀匡扶社稷之志,想倾力助韩国朝堂熬过几趟危机…公子可知,我为何又会转而助秦国灭韩?”魏无知再次苦笑,
“此事我确有耳闻,韩王昏聩,不肯为阁下授官拜爵.…张良摇头,
“非也!我来投秦,是因为当今之世,唯有秦国能终结战乱,也唯有秦国会善待百..…
不得不说,这些拥护秦国的话如果由李世民来说,魏无知只会生出更强烈的抵抗情绪。
但当它们从韩非和张良这两个弃国降秦的人口中说出来,魏无知却生出了深深的认同和无力感。
放在从前也就罢了,他虽怜悯百姓之苦,但隔着犹如云端的阶层差距,那层怜悯终究是雾里看花,怎么看也不可能感同身受。可现在,他在灰扑扑的工坊里,体验了繁琐细微的活计、目睹了匠人汗流浃背的劳动、领取了凝结着汗水的微薄工钱、也为了分到一斤肉一撮糖而振奋不已..…
如今的他,比谁都清楚,底层百姓过着怎样辛劳贫穷的日子,也知晓,纵便是秦人这般辛苦的日子,却也是大梁百姓眼中可望不可即的美好生法活.……毕竞,魏国朝廷可不会减免税赋,也不会给百姓免费发糖渣、肉食和汤药石涅.…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从工坊那些快乐的匠人口中,已经听了太多夸赞秦王和秦太子的溢美之词,无比清晰地知道一一魏王沉迷炼丹,一颗丹药便要耗费数百黄金,便经常派人去搜刮各地商贾;太子魏假痴迷獒犬,经常命人暗中抓捕良民,扔去苑囿投喂那数百只凶猛獒犬.…
如果让魏国百姓自己选,他们自然会毫不迟疑地奔向秦国!可是,他的大父在赵国流亡了那么多年,最后仍要冒险回到魏国,正是为了保全魏国王族的名声.……若自己叛变了,来日又有何面目去见大父和父亲?魏无知心乱如麻,思索着该怎么婉拒对方,却听到李世民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来日,秦军与魏军终有一场生死之战,长安君认为,谁能胜出?”魏无知已经苦笑得人都快麻了,
“秦军虽勇,大梁城池却固若金汤,在下未可断言。”李世民微微一笑,
“可信陵君当年说过,大梁城池虽固若金汤,却位于黄河与淮河之间,又地势低矮,若我秦国夺取河口要塞,以水淹之计攻伐大梁.…"”魏无知闻言面色猝变,愤然道,
“水攻?可大梁城中有数万百姓啊!自春秋以来,两军交战便默认不伤平民,秦国岂可倒行逆施?”
“不,秦国不想伤害城中平民,这正是我们今日前来拜会阁下的原因。“李世民神色悲悯道,
“以阁下在魏国的名望,若由你来把秦军的水淹之计泄露出去,大梁的数万百姓,自然会争先逃离那个是非之地!”次月,曹参,樊哙,周勃,夏侯婴,四人不顾萧何的阻拦,跟着搬往咸阳投靠刘季的刘太公一家,兴高采烈踏上了前往秦国求差事的路途。当然,如果只有刘季一人的邀约信,他们绝不会抛下手中谋生的活计、跑来咸阳听对方瞎忽悠。
但那秦国信使一同带来的,还有秦国小太子盖了印玺的亲笔信,萧何悄悄验过了,印玺是真的!
李世民在信中言辞诚恳,称自己听完刘季的举荐后,当夜便做了一个群雄聚集的好梦,而在梦中,他们几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当世良才。他一醒来,立刻就激动恳求秦王,派人把他们这些人才请来咸阳一....说句实话,这四人里除了曹参识文断字、文武皆通,其他三人都家境贫寒,一直在贩夫走卒间努力挣扎着求生一一哪怕像刘季信中说的那样,让他们来秦国王宫当乐师车夫屠夫,都足够让他们悚然一惊了,又岂会自视为“不可多得"的当世良才?可那是秦国太子亲口说的啊,谁不喜欢来自上位者的另眼相看呢?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怀着“博一博,陶碗变铁钵"的想法,义无反顾来到了咸阳,出现在了李世民面前。
巧的是,四人到来时,恰好魏无知也终于被韩非他们说服了,答应会派人往大梁送出亲笔密信。
这几封信,一是为了证明他还活着,二是为了控诉魏王残害忠良,三是为了散播“秦国要引兵伐魏,水淹大梁"的消息,自然要可靠的人送去。刘季上回立功得了赏,正斗志激昂想主动请缨乔装打扮再去魏国做一趟任务,哪知,太子竟用一种无比信任的语气,把这任务交给了刚来咸阳的曹参四人看着满脸兴奋之色,笑得傻不拉几的四个旧友,刘季心里一下就变得酸溜溜的,忍不住开口劝道,
“太子,他们刚从乡里出来,粗手粗脚的,怕是办不好这等细心的差事,不如,还是让臣去吧。”
他当然想提携这些狐朋狗友一把,但不想让他们跟自己平起平坐啊。这些人一个个初来乍到的,安心当个乐师车夫不挺好的嘛?这种要冒险立功的大事,还是交给他这种胆大心细的人最合适。这话一出,原本跟他关系最铁的樊哙立刻先怒了,声音也一下大了起来,“刘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如此器重我们,我等便是把命搭上去,也绝不会辜负太子的信任,你且等着瞧吧!”哼,萧何果然没说错,人是会变的!
刘季往日是何其道义,偷来一个鸡腿都会分他们一半,如今,太子不过打发他们去魏国送个信,他就开始眼红不满啦?呸!曹参不想打破李世民对他们的好印象,忙悄悄扯了扯樊哙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在太子面前放肆。
樊哙这才想起眼前这孩童不是乡间那群小屁孩,而是秦国的太子,忙胡乱噗通跪下,用磕磕巴巴的秦国话告罪。
李世民笑眯眯把他扶起来,用楚语温和安抚道,“各位壮士未到咸阳时,我还担心那梦境不实.…没想到今日一见,四位果如我梦中见到的那般勇猛威武..此事不急,待我派人教你们先学会大梁话再启科不迟。”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暗生闷气的刘季,也温声安抚了他几句。刘季看着,牵着樊哙那黑乎乎大粗手的太子的可爱小手,伛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一一
樊哙一个杀猪匠,也配得到太子如此的重视,还让太子主动牵他的手?狐媚子,那是我一一家一一太一-子!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明明他刘季才是先来的那个,太子要牵,也该牵他的手!
李世民看着气咻咻快步走得没影的刘季,再看着慢吞吞走在后面的沛县四人,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们这帮旧友久别重逢,不是该亲亲热热走在一起叙旧吗?刘季这是怎么了?
秦王十七年二月,秦军伐魏,一路势如破竹。而在魏无知的煽风点火下,愤怒的魏人也喊出了“魏王无道,残害忠良"的口号,在各地纷纷扛起竹竿锄头发起暴乱。也有不少人从各地赶往大梁,站在城墙下朝自家的亲属士卒喊话,让他们开门放大梁百姓出城逃命。
守城的将领大怒,一再下令用乱箭射死那帮乱民。可那帮衣衫褴褛的乱民,却是城墙上无数士卒的父亲,母亲,兄长 .一旦朝别人的家人射出第一箭,就意味着,他们的家人也会倒在箭雨中。将领怒吼了三遍,没有人听令。
当恼羞成怒的他举起弓弩要亲自射击时,愤怒的士卒却冲上来,合力把他抬起来丢下了城墙一一
秦军已经在洛河旁安营扎寨,与大梁不过隔河相望。魏王虽派出了数万精锐严守河口,但说句实话,在众人得知信陵君之孙险些丧命在魏王手中时,军心早就散了。
信陵君这个名字的威信,在魏人心中的地位远胜魏王。他才华横溢,是世人公认的战国四君子之首;他礼贤下士,广纳庶民子弟为门客;
他义薄云天,在招致魏国先王的猜忌后,依然在魏国有难时毫不犹豫抛弃了赵国的高官厚爵,归国召集五国联军反击秦国。魏人视他为英雄,认为当年要不是信陵君回来匡扶王室,魏国也许早就像赵国那样,被秦军打得气息奄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