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到时真要他装神弄鬼,自称知晓“赵摎将在秦王冠礼时,发动叛乱妄图篡位”吧?
先不说秦王会不会相信、能相信几分,在无比迷信鬼神的战国时代,只要他敢开这个头,往后就只能被挟裹着继续装下去了。
可是到了那时,他离储君之位也会越来越远。
他努力挤出几颗泪滴,晶莹莹地颤颤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愈发惹人怜惜,
“阿父,我真的要去雍城!孩儿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祖母呢,就算我去了不能治好祖母的病,我也想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给她唱哄睡的歌谣...”
秦王听着稚子奶声奶气说出这些话,不由怔住了。
这孩子满月时,母后来咸阳宫看了他一回,那般小的婴孩当然记不住。
可现在他一听祖母病了,就心心念念要去看望她,甚至还为此哭了,这就是至亲血缘的羁绊吗?
秦王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然而,在李世民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他伸手给小家伙轻轻拭去眼泪,
“你的心意,我会写在信中告诉你祖母,但雍城离咸阳近二百里,车马需行两三日,而你还太小了...”
这一刻,李世民突然明白了——
无论自己怎么讲道理,都不可能突破秦王的底线。
既然文的不行,只有来武的了!
李世民回想着以前的自己耍赖的模样,艰难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
随后,他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在秦王怀里翻滚挣扎,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
“我不我不!我就想去看看祖母,我就要去雍城...我再也不想待在咸阳宫了,我好怕坏人又来杀我们呜呜呜...”
吕不韦忙悄悄看了秦王一眼,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秦王听到这里,原本要呵斥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世民自小就比扶苏要胆大,昨天又只有扶苏受了伤,所以他一直以为,世民过几日就会忘了昨天的惊吓...
哪知,这孩子嘴上不说,心头却被吓得都想离开咸阳宫了!
怀着这样的愧疚情绪,又带着“让孩子去雍城散散心也好”的念头,秦王终于松口答应了。
不过孩童要准备的东西多,他决定让夏无且今日带那些医士先走,明日再派人护送李世民前往雍地。
李世民如愿以偿总算停下了表演,悄悄抹了一把额头,还好没前世的人认识他!
他还不忘甜滋滋承诺上一句,
“阿父最好了,等我到了雍城,会天天给你写信的!”
秦王冷着脸,赏给他一个小小的爆炒栗子,
“大字都不识一个,你准备拿什么写信?”
李世民挣扎着跳下来,蹬蹬跑到殿上拿笔蘸了蘸还没干涸的墨,跪在案前给秦王表演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鬼画符,得意强调道,
“看,我真的会写字哦,我会每天都给你们写的。”
秦王看着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竹简背面,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忍住,不能发火。
至少小家伙模仿能力很强,瞧吧,这拿笔架势还颇有模有样的,也算能“将功抵过”了。
...
吕不韦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垂眸思考了一瞬,还是开口劝道,
“王上,世民才只有一岁,怎能禁得起两三日的车马颠簸啊...”
秦王今天命人传他过来,本就是要质问昨日一事的,闻言蹙眉道,
“寡人倒正想问问相国,你安排周王室余孽来兴乐宫伺候寡人,究竟是何意?”
吕不韦心中一凛,终于来了!
他立刻垂首,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王上,此事是臣手下之人办事不力,他见那两人行事颇有规矩,才一时失察让他们混进了宫中,臣用人不察,还请王上责罚!”
秦王的目光若有所思,沉吟着,
“相国的错,就只有用人不察吗?相国你,果真对那两人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吗?”
吕不韦假作一脸惊诧,讪笑道,
“王上,周王室是臣亲自协助先王灭的,他们若要复仇,最该找的就是臣,臣若早知那两人的身份,又岂会放他们进宫养虎为患?”
秦王眼中掠过寒光,意有所指,
“养虎为患,焉知不是为了博取更大的利益?”
吕不韦叹气笑了笑,抬眼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