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揭晓
意识彻底消散于深远的边缘,她听见晏闻筝俯下身在唇角的低语。而后,再感知不到任何事物。
在这样浓稠得没有任何一丝光亮的昏睡中,她似没有任何记忆,仿佛灵魂当真被抽离了躯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从漫无尽头的边际里涌出一丝的意识来,在脑海里挣扎扑腾着,她似听见了什么声音,可从遥远的迷雾里传出来似的,有些听不真切“归政王,你说要给阮公一个惊喜到底是什么?朕和众爱卿可是已跟着你已行了数里路。”
这道声音似很是好奇,很是陌生的威压,阮流卿努力想要分辨是谁在说话,可残碎的思虑意识根本聚不拢,反倒更是摇摇欲坠,散作一团。而此刻简陋的院落之外,早已是围满了精良铠甲的影卫,手执长枪,守护着人群中央身着明黄色猎装的帝王。
金龙栩栩如生,头顶戴着的金冠更是熠熠折出尊贵璀璨的帝王之气。而在他的身后两侧,一众臣子亦身着骑装恭谨端坐在烈马之上。盯着前方的院落,面色各异。
晏闻筝听见皇帝清朗的沉音,微勾唇一笑,道。“陛下稍安勿躁,这惊喜不仅能让阮大人满意,更是臣对阮大人的赔礼啊。”说到此处,晏闻筝眸色划过一道难以察觉的异色,面上却不显,道:“阮大人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然因此前多种误会,让阮大人对臣心生误解,臣颇感遗憾,这不,方想借这个机会,解开大人的心心结。”男人恣睢张扬的态度收敛了些,声音听起更是温润如玉,倒真是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在场除了当事人,一众臣子不免看起戏来。而今天下谁不知道,归政王朝中树敌无数,几乎已结为世仇的太子一党对其更是恨不得对其扒皮抽筋。太子党羽而今遍布,其中最是盘根的势力当属卫、阮两家,对其更视为眼中钉。
至于同阮府一家的仇恨,绝是只增不减,据传闻,阮家二小姐于大婚之日被其逼得坠崖而死,而前不久,又将阮府最小的女儿抢进了宫里去。接二连三的挑衅折辱,百年门第的阮家老小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更何况阮逢昌还是个铁骨铮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如是,这仇恨根本化解不了。
这样无可愈合的伤疤,在今日竞被行事不羁狠辣的归政王提出来要“赔礼”,更何况,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归政王绝非善类,他怎会轻易"赔罪"?
更绝无可能赔罪!怕是都不知赔罪两字如何下笔!这样一幕,其中玄机只会是一场天大的阴谋。众人心中各异揣测,稍年轻的臣子面上已是显然,面面相觑过后,又将探寻的目光四处寻觅。
与此同时,处变不惊的皇帝听闻此,亦免不了疑惑和震惊,犀利视线凝着身后侧的晏闻筝,却见此面上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反观话中的另一主角阮逢昌,面色已是铁青到了极点,就算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也绝不会低头,更何况是在这狩猎之日。阮逢昌冷哼了一声,道:“归政王这赔罪,我可担待不起。”剑拔驽张,气氛瞬息诡谲凝固起来,一众臣子皆屏住了呼吸,而人群之中的太子扫了一眼身侧的卫成临,心中更是琢磨晏闻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阮大人莫急啊,”
然如此情形,晏闻筝面色仍是不变,俊美的脸上挂着那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过往之事,晏某知大人心心中伤痛,然今日赔罪定是晏某十足的诚意。”姿态谦逊大方,可唯独阮逢昌看见,那幽幽掀起直视自己的眼睛,一闪而过难以捕捉的异色。
而这样的眼神,卫成临也看见了,定定的凝视,戒备又警惕。只见男人翻身下马来,微微抬手,直指前面不远处矗立在崖底的院门,又道。
“陛下,诸位大人,这准备的惊喜就在其中,还请随我一同入内做个见证。”
声线不急不缓,更从容有度。
皇帝听罢,望了眼姿态卑谦的晏闻筝,心中知晓他定有什么计划,可竞不曾请示过自己,微皱了分眉头,又望向身后的臣子,“归政王既已准备至此,众爱卿便进去瞧瞧,朕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惊喜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说完,利索翻身下马,负手走在前头。阮逢昌别无他法,纵使再不愿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脚步声紧随其后,细密又逼仄的靠拢,阮流卿此刻意识早已清醒了许多,虽未听得完全,但也明白了个大概。更在方才这种情形,她竞然将晏闻筝的声音率先辨别了出来,而自己亲生父亲的声音竞许久才认出来。
可眼下…晏闻筝到底要干什么?
他为何将陛下和父亲都引来?
他到底要干什么?
阮流卿慌了,一颗沉在混沌深处的心心跳得越来越快,可是她却醒不过来,更动不了一分一毫。
她怕的快要流泪,终于在这种压迫下,门被人打开了,细碎的声音在这种绝境中格外的响亮突兀,更让她恐惧得全身发麻。“不……”
“不要!”
她在心中痛苦的呐喊,可根本喊不出声音来。脚步已经踩了进来,却又似乎被人止住了,接着她听见晏闻筝的声音。“陛下,阮大人,臣备好的赔礼便在那扇屏风之后了。”一如往常的清磁声线到了此刻依旧波澜不惊,可却化作寒仞浸进阮流卿心底。
她绝望了,晏闻筝怎么可以如此?她怎么也没想到,晏闻筝竞如此狠辣无情。
今日的一切,都是他早已计划好的,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所有人发现她的存在,更当面戳破她和同晏闻筝长久时间的苟且,让她和阮家永远抬不起头,更要让她生不如死…
不……
阮流卿心如死灰,纵使醒不过来动弹不了,清透的泪依旧从眼角流出,泅湿了鬓发。
然那些探寻的脚步声却止步在了外面,显然被止住了。“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晏闻筝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视线自屏风之后的床榻移开,扫在众人身上,其中的冰冷和残戾瞬息浮现,又很快掩饰下去,温声道。“这份薄礼定对阮大人意义非凡,还望他亲自揭晓。”听到此处,有人尚有异议,其中不乏一人大胆道。“归政王,既然我等随陛下来此,又何须再如此神神秘秘?莫不是,你在戏耍陛下?”
晏闻筝轻笑一声,道:“李大人莫急,待阮大人进去看了,也便揭晓了。”闻之,皇帝抚动着拇指间的玉扳指,看向脸色并不好看的阮逢昌,道。“阮公,归政王如此坚持,你且上前一探究竞罢。”皇帝开口,带着不可忤逆的威严,阮逢昌咬着牙,缓缓靠近了那扇屏风。待背后的床榻映入眼帘,他的心更是志忑不安,而更多的乃是一阵恼怒和莫大的羞辱,质问道。
“归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转身气冲冲想出去找人对峙,没想到一回首,高大的男人已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
晏闻筝伫立着,冷白面容上笑意显然,深渊难测的眼眸中更是泛着诡谲的光芒。阮逢昌纵使怒火中也不免觉得一阵惊悚。然幸而,这视线并不在他身上,而是错过他,落在身后遮掩的帐幔里头。莫名的,阮逢昌有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砰砰的直跳,根本压不下去。
他莫名想到了自己那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阮大人,不亲自过来看看?”
晏闻筝薄唇微勾,看出男人面上的情绪,眼里已漾开冰冷的戏谑,缓缓踱步上前,凌厉修长指节撩起帐幔,乍时,里头之景毫无遮掩映入眼帘。然不过眨眼的瞬息功夫,那撩开的帐幔便被放下了,甚至是怕他多看见什么,细致的整理铺曳,将丝缕的缝隙都遮盖严严实实。晏闻筝回过头来,冰冷眸光压迫的射向还未回过神来的阮逢昌,问道。“大人可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