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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1 / 1)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正如苏长女所说,如她这般的世家女郎,婚前玩几个情人,虽说不好听,但江左时风开放,私下里胡乱玩闹的门阀子弟不知凡几,,只要不闹大,便不算什么要命的事,。

苏俊听了,果然面色难看,但沉吟许久,却也只说“没想到你长姊竞也是个顽劣不堪的,待她回来,为父定要好好训斥她一番”。这并不出乎苏蕴宜的预料。

她叹声道:“女儿那几个姊妹那里,我已经同她们说好了,定然不会传出半点风声,只是……

“只是什么?“苏俊刚要夸赞苏蕴宜识大体,闻言不由皱起了眉。“父亲请恕罪。"提起裙摆,苏蕴宜竟直直跪了下去,“女儿当时在屋外听见长姊说了一桩事,不敢不同父亲言明。”

她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着苏俊,“小妹落水,是长姊蓄意所为!”

“蕴宜说小九落水是你刻意设计,我当时还不信,是她以性命担保,求我允她一试,我才勉强答应……没想到啊没想到……”自苏蕴宜有记忆起,苏俊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刻。他的面色铁青,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连指着苏长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养了你这么多年,竟是养出一只蛇蝎!”

而苏长女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似乎完全没听见苏俊在说什么,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怔忪地看着前方,不知是在看什么。看她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陈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虽强压着怨气,可恨意还是从眼中刺出,冷冷地扎着苏长女,“夫君还同她废话什么?害小九落水一事方才她已经亲口承认,难道这一次你还打算包庇么?”苏俊用力闭了闭眼睛,指着苏长女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沉声道:“你是我头生女儿,你母亲又走得早,我便想着,我这个做父亲的,该多疼惜你一点…或许,是我错了。”

眸光闪了闪,苏长女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呆呆地看着苏俊,张了张嘴,“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没你这么个女儿。“脉脉温情彻底散去,苏俊此刻的目光锋利如刀,寒冷如冰,他看着曾经最疼爱的长女,有如看着什么秽物,声音都含着憎恶,“你不是喜欢那临平虞氏的子弟么?我成全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虞家妇,再不是我苏家女了。”

此言于苏长女而言,不亚于五雷轰顶。一时间她觉心脏都仿佛变得冰凉,耳边嗡鸣不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恢复喘息,她颤声道:“父亲,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狠心?临平虞氏不过寒门,我若嫁去,此生就没有半点指望了!”

“你连亲生妹妹的性命都可以毫不顾惜,却还要怪你父亲狠心么?”陈夫人原本还在心里怨怪苏俊责罚太轻,可见了苏长女此刻情状,又觉得这法子绝妙无比。

对于苏长女这样的人而言,皮肉之苦尚可以忍受,忍过去了还要再反咬你一口。只有将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彻底摧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从云端跌落,才能让她切实地感受到痛苦。

想到这里,陈夫人终于感到一丝快意,她冷笑道:“家里正好在准备你五妹妹的婚事,若有什么剩的漏的,便拿去给你添妆,也算是做父母留给你最后一点心意了。”

“至于婚期,夫君,可要叫那虞氏子登门请期?”“既已有了夫妻之实,何必还要如此麻烦?"苏俊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三天后就是个不错的日子,就叫那虞氏子上门来把人带走就是。”“夫君说得是,我这就去安排。”

听得他们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自己的终身,巨大的恐惧将苏长女彻底吞没,她终于双膝软倒,跪在地上,体面全无地嚎啕大哭起来,“父亲,母亲,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愿意嫁去广陵秦氏,求你们,不要把我嫁给虞越,求你们了…”

她伏倒在地,哭声哀恸,仿若孤鸟悲鸣,可在场三人没有一丝动容。苏俊最后冷睒了她一眼,拂袖而去,陈夫人紧随其后。苏蕴宜跟着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自己那长姊,从来骄矜端庄的贵女,此刻萎靡在地,像一件失了光泽的旧绸缎衣裳。三日后,苏长女出嫁。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熙攘宾客,没有丝竹弦乐。有的只是一地潦草和满室寂静。

虞越骑马登门,拦在门外的长兄苏治等人只是象征性地让他念了首催妆诗,就摆着手迫不及待地让人把苏长女接走了。苏长女临上花轿前,眼泪流了满面,也不见苏俊多眨一下眼。

就这么看着人匆匆走了。

满桌佳肴吃在嘴里也是乏味,苏七女夹了两筷便放下象牙著,长长地叹气,“长姊这样骄傲的人,从此入了寒门,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过成什么样。”过成什么样?那都是眼下就可以想见的。

苏长女由云端跌落泥沼,必然不甘不愿,心心中怨气横生,整日里定要寻衅滋事。而虞越是个打定了主意要攀高枝的,一开始当能伏低做小,可装一时简单,装一世难,要不了多久,或许在他察觉苏长女已彻底恶了苏氏之后,或许在他发现苏长女的陪嫁都是虚抬之后,总之早或晚,这两人必成怨偶,注定此生彼此纠缠折磨。

可这些话,苏蕴宜没有说出口。她晓得苏七女虽同这个阿姊彻底交恶,可终究是同母姊妹,心里不是完全不记挂的,因此只是笑笑说:“临平虞氏虽是寒门,可并非毫无根基,她若能看开,日后未必没有好日子。”苏七女默了默,却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我这个阿姊我晓得,她是看不开的。"说着话,她站起身,眼神飘向远处,那里散着一地的红纸,分明是喜庆的景象,苏七女眼中却满目怜悯,“她必然是过不好这一生了。”此话悄然随风散去,又过不到十几日,虞家那头就传来了回音,道是苏长女殴打虞姑爷,而虞姑爷这次竞敢还手,苏长女毕竞是娇生惯养的女郎,很快就落入下风,被打得鼻青脸肿,正闹着要和离归家。“年轻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都是常事,过两天自然就好了。这等小事,不必传去家主耳朵里扰了他的清净。”陈夫人听了消息,也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撩开手再不管,转而看向苏蕴宜笑道:“明你便要出阁了,心里头可还紧张?”苏蕴宜勉强笑了笑,“还好。”

陈夫人宽慰道:“不必硬撑着,头次嫁人哪儿有不慌的?好在你上头没有公婆,待嫁过去,同夫君熟稔了,这日子也就舒坦了…”一番谆谆劝导,苏蕴宜虽不住点头,其实全没听进心心里。她没有硬撑,同秦长卿成婚她是不怕的,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待辞了陈夫人,回到自己院中,苏蕴宜当即就问:“那边可有消息了?”而倚桐果然还是摇着头说:“没有,女郎,莲华在里头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

捂着心口,苏蕴宜蹙眉落座,半响才道:“打听不到动静,我这心里总是不能安定。”

“女郎可是担心莲华?其实莲华与他们无冤无仇,女郎又得裴七郎看重,他们必是不敢拿她怎样的……”

“我知道,所以我担心的不是莲华。“苏蕴宜咬着下唇,半响才勉强出声,“我担心的是裴七。”

那日他临走前,在自己唇边颊上亲了又亲,说了不知多少遍“你要乖乖等我回来",那声音低沉沙哑,似乎鬼魅呓语,过去这么多日了,还在她耳畔声声回响。

苏蕴宜几乎不敢想象,等裴七郎回到吴郡却发现自己已另嫁他人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他会很生气吧?或许还会发疯,会大笑一-可那都与自己无关了。“左右明日我就嫁人了,届时他便是回来也于事无补,我再托人将莲华接回来,从此以后,我们就再无干系了。”

苏蕴宜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对倚桐,还是在安慰自己。她勉强定住了神,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只能徒劳地睁眼看着窗外乌蓝的天,恍惚间,似乎瞥见一群惊掠而过的漆黑鸟群。鸟群于半空鸣叫盘旋,而羽翼之下,是奔腾的群马。吴郡城门守兵早为这隆隆马蹄声所震动,为首的将领大喝道:“夜闯城门,视为谋逆,是谁人如此大胆?!”

而城下骑士不慌不忙,亮出手中明晃晃的令牌,“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陛下亲临吴郡,还不开门跪迎?”

“”陛……陛下?”

守将目瞪口呆,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郡守,骤然闻得陛下亲临,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先是腿一软跪倒在地,随后好半天才想起来另一桩事一一“快去禀报郡守大人!”

吴郡郡守陡然被人从被窝中挖出,闻得陛下驾到时,尚且满不在乎。世人皆知陛下长居建康深宫,怎的会莫名其妙深夜出现在吴郡城外?必是有人行骗!

哼哼,他可是进过建康皇宫,朝拜过陛下,有幸得见天颜的人!愚蠢的蠡贼,撞在老夫手里,必叫你生不如死!

怀着这样的想法,吴郡郡守从城墙俯身悠悠然一望,随即也如守将一般软倒在地,“陛……华……陛下?!”

“爱卿不必惶恐。"面对战战兢兢的吴郡郡守及诸多将士,裴七郎淡然微笑道:“朕来此地,并不为别的,只是来接朕的爱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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