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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三合一)(3 / 3)

“小的已差人四下搜寻,尚未发现林大夫的踪迹…这一句话瞬间救活了苏蕴宜,呼吸重新恢复,她一把拽住褚隧,“我出逃前林姨已知有人入侵之事,她是为了救秦娘子和江儿才暂且留下,说不定她们如今正躲在山里某个隐蔽处!你我一同去找,林姨见了必会现身!”“对!对对对!“褚琖的大掌一拍脑袋,“她一定没事的,我现在就回去找她。”

苏蕴宜匆匆离开时,棚屋尚陷在静谧祥和之中,如今不过数个时辰,再度回返,见到的却是满地残肢和黑血,裹着腥气的风在耳边鸣咽不休。医庐被暴力砸开,附近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那个总是爱拉着自己闲聊的老妪仰面死在门口,她的胸口豁开一个大洞,血液已经流干,那对空洞的眼睛,还望着她前日刚晾晒着的草药。视线颤抖着移动,苏蕴宜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的熟面孔,沉默寡言却总是默默帮忙干活的徐叟、活泼爱笑的陈女、羞赧腼腆的吴小郎……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僵硬地躺在地上,血将粗布衣衫浸透后继续涌出,直到流淌在地,汇成一条暗红的小溪。

苏蕴宜的喉头发紧,双眼无力地四下搜寻,恍惚定在一只红色的小手上。那只手上,紧握着几块糖,是她厚着脸皮问裴七郎的亲卫们讨了来,送给江儿的。

脑海中"嗡"的一声,她艰难挪动脚步,走向那片血泊,将倒塌的木板用力掀起一一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儿,是江儿。

直到死亡,他还紧紧抓着他最爱的东西不放,右手是他的糖,左手是他的娘。

秦娘子就在江儿旁边,身上有七八个血洞,最致命的一击在她颈间,那一刀几乎割断了她的脖子,只剩一点皮肉相连。而秦娘子旁边,则是一具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她生前一定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尸体周围全是挣扎反抗的痕迹,力道之大,竞将整座棚屋损毁,以至于被茅草木板所掩盖,让人一时难以发现。………苏蕴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走到那具尸体旁缓缓蹲下,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看见掉在另一边地上的一只手。那只手已经与身体彻底分离了,却还紧紧攥着拳头,仿佛还想要用力挥出一击。

在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这只断手的一瞬间,它忽然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苏蕴宜一眼看见了她掌心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砭刀。

“林……姨……“她再不能继续欺骗自己,嘶哑的声音冲破喉中的堵塞,终于大声嚎啕起来,“林姨……林姨!!”

清风徐徐,仿佛蒲扇轻摇,然而面对苏蕴宜的呼唤,却再不会有人笑眼盈盈地回应了。

苏蕴宜的哭喊引来了褚遂,这个身长八尺、身躯雄壮的汉子忽然一下子缩小了似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颤抖,“慧娘?”他伸出手,轻轻晃了晃林慧娘血红斑驳的身体,“慧娘,你醒醒啊,我今天受伤了,你给我看看好不好……慧娘……暮色渐沉,明月升天,乌鸦盘旋树梢啊啊而鸣,夜间从来安静的棚屋地,此刻上空却回荡着流民们的恸哭,其声悲怆凄凉,几能摇山震岳。“杀了他。“苏蕴宜听见一个冷酷低沉的声音从自己喉中挤出,“杀了朱化。“没错!"原本伏在林慧娘身上的褚隧霍然抬头,声音几乎沁出血渍,“若非是他,我们岂有今日?!”

“杀了朱化,为大家报仇!”

“杀了朱化!”

“杀了朱化!!!”

越来越响的声音,越来越浓的仇恨,如乌云聚集盘旋,黑压压直逼京口内城城门。

裴七郎高居城头,俯首遥望,扭头道:“将朱化带出来吧。”亲卫应喏而去,心叹本降将本是不必死的,可谁叫朱化自己把事情做绝,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一旁的楼登眼见如此之多的流民,携滔天怒火席卷而来,早已吓魂飞魄散,立即向裴七郎求饶,“裴郎!裴郎救我!此事与在下无关,全是那朱化命人所为啊!”

裴七郎无动于衷,只是在手下将五花大绑的朱化绑来时略一抬手,楼登就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滋儿哇乱叫的朱化下了城楼。“诸位弟兄,裴郎君得知了诸位的遭遇,心中亦是愤慨万分,特将这祸首交与诸位弟兄自行决断!”

亲卫对着黑压压的一众流民拱手说罢,就将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朱化推进了流民堆里。

鸡入狼群,自是瞬时毛飞羽散、血肉横溅,而城头观看的猴则跌坐在地。一个朱化够不够暴怒的流民们泄愤,谁也不知道。若是他们仍嫌不足,下一个献祭的又会是谁?

楼登面色如土,嘴唇哆嗦,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裴七郎,忽而跪起身用力磕头,“求裴郎救我!求裴郎救我!”

“我还有用!我可以领兵守城,抵御北羯!”楼登声嘶力竭。

“北羯?“裴七郎眉心微动,转眼看来。

楼登心头一喜,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朱化假借北羯六皇子一事,引来北羯大军的事吐了个干净,“……羯人自北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外城,他们素有屠城的习惯,而朱化打的就是借刀杀人的主意!郎君,我愿请战,为郎君效死!”羯人残暴,江左众人无不是又怕又恨,周遭亲卫们闻言皆悚然色变。当即便有人道:“郎君万金之躯,岂能陷于险境?不如先行撤出京口,由我等守城,待羯人退去,再行回返!”

此言一出,引来不少赞同,都道郎君应以自身为重。而裴七郎始终面不改色,只轻轻道:“我今番若退,来日想再掌流民军,还可能吗?”众人顿时禁声无言。

楼登跪在地上,仰头巴巴地看着裴七郎闭了会儿眼睛,又向自己看来,“楼登。”

“末将在!"楼登浑身一激灵。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遣出斥候不间断探访北羯军的所在,若有消息,即刻来报。”

悬在半空的魂魄因这一句话而再度附体,楼登狂喜,“末将遵命!”眼见楼登那厮手舞足蹈地往内城去,一亲卫不解道:“郎君何不夺了他的兵权,处置了这厮?”

“阵前不宜换将,他再不济,也执掌京口军事多年,如今朱化既死,区区一个楼登,翻不出浪来。"裴七郎望向城下暴动的流民们,无声叹道:“况且大锦守军畏羯如虎,流民军虽仇恨羯人,却未经训练,想要破敌,还得将两军捏合一处。”

朝廷军与流民素来敌对,积怨甚深,如今想要他们联手,谈何容易?亲卫们心中都暗暗嘀咕,却见裴七郎已悠然转身,拂袖朝城下走去。“诸位弟兄。”

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沉浸在仇恨与怒火中的流民们拔出一丝神志,循声望去。说话那人一袭染血的宽袍广袖,风度翩然,正是裴七郎。他眯眼看向人群中朱化的尸体一-不,那已经算不上一具尸体了,应该说是一滩肉泥。他的目光从肉泥上一掠而过,又一一扫过面前流民们那一张张悲怆而扭曲的脸,忽而躬身拱手,“我知晓诸位弟兄痛失至亲,然而京口将有大敌将至,裴七不得不请诸位暂且放下仇怨,与城中守军共克大敌。”“什么大敌?“褚隧越众而出,冷冷问。

裴七郎启唇,一字一顿道:“北羯人。”

流民群众顿时爆发哄乱。

“怎么又是北羯人?都已经逃到京口了,还逃不掉吗?!”“这可如何是好?”

哄闹声中,褚隧尚且保持镇定,他蹙眉高声问:“敢问裴郎,此地乃是京口,北面尚有魏氏镇守,为何会有羯人来犯?”“此事全赖朱化而起!”

裴七郎一指地上的那滩肉泥,“他为报复诸位,放出了羯人六皇子在京口的假消息,那北羯国中,两位皇子为争帝位斗得你死我活,大皇子一听此事,当即率军前来,为的便是除去他那六弟!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北羯人马蹄踏过之处,我等又岂能幸免?”

一听又是朱化那狗贼造下的孽,流民们无不痛恨咒骂,可朱化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现在除了再踩上两脚,又能如何?…不如趁着北羯人还没来,逃吧?

流民们本就是为躲北羯残害,背井离乡一路从北南渡至京口的,对此地并不留恋,一听得羯人将至,第一反应就是逃。“逃是逃不掉的。"裴七郎却忽然摇了摇头,“如今内城既在我的掌控之下,我自然可以为大家打开南逃城门,只是诸位想过没有,离了京口,又该去往何方?”

“江左繁华富庶,何处不可去?"有人大声说。“那么我请问诸位,打算如何南逃?是两三成行,还是如当下这般,结成大军?"不待有人回答,裴七郎便道:“容我提醒一下,建康那位魏太傅素来憎恶流民,将尔等视为累赘,若数万人集结南下,恐怕魏太傅会立即将诸位打成叛贼,发兵剿灭,届时大军压下,还是难逃一死。”“那我等就各自分开行事!老子从洛阳一路徒步到此,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可是江左诸世家的力气更大,手段更多!"裴七郎忽然扬声,竞硬生生将先前说话那汉子的大嗓门压下,“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可这江左的土地与人口,尽都捏在江左世家们的手里!诸位可能不知道,可我从江左而来,见多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们,落入世家大族手里,被驱策如犬马,生,不如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拿起武器,准备战斗。"裴七郎面沉如水,定定而道:“让胆敢来犯的北羯人,死在脚下这片土地上!”

苏蕴宜呆立在人群中,遥望裴七郎昂首而立,其威仪煌煌,竞觉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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