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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三合一)(2 / 3)

裴七郎的声音低哑,仿佛蛊惑。

城墙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夯土上布满了箭矢留下的疮疤。京口守军们倚着雉煤,他们身上的玄甲还泛着冷冽的光,手中的长矛却早已被血污浸透,矛尖低垂,仿佛连举起的力气都已耗尽。

城下的流民军阵中,疲惫的士兵们席地而坐,有的用布条裹着渗血的伤口,有的则低头啃着干硬的黍饼,“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经过一昼夜的厮杀,双方都已精疲力尽。

可战争尤未停止。

随着裴七郎一抬手,流民军的牛皮战鼓再度被沉闷敲响。咚,咚咚咚,一声一声,像是地狱深处发出的催促。

前排的士兵们如被牵引的鬼魂般勉强站起,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城墙推进。

守军的弓箭手们费力拉开弓弦,箭矢歪歪斜斜地飞出,有的甚至还未触及流民军便已无力坠地。

苏蕴宜怔怔地站在裴七郎身旁,他们此刻高居山崖之上,可以清晰地俯瞰这副惨烈战局。

流民军的云梯已再度架上城墙,城头守军们则用长矛拼命戳刺。一个流民士兵堪堪爬上城头,手中的柴刀尚未举起,一根长矛便不知从何处掼来,“噗"的一声闷响,他的腹部被穿透,剧痛令他嘶吼,脚下踉跄着后退,手指却还死死地扣着夯土不肯放弃。直到另一名守军用刀背砸碎了他的指骨,他才无声地坠下城去,融入城墙脚下无尽的血色中。

守将楼登亲自上阵指挥,在他一声令下,三十架厥张弩应声齐发。箭雨如乌黑的鸟群般飞掠而出,簌簌扎进流民军阵前高高垒起的尸墙上。箭头穿透腐肉,发出奇异的闷响,苏蕴宜莫名觉得耳熟,她细细倾听了一会儿,想起了吴郡城外寒山寺的晨钟。

“要输了。"苏蕴宜轻轻叹道。

流民军作战虽勇武异常,奈何缺甲少械,又是攻城方。京口内外城之间的城墙并不高,对于流民军而言却犹如天堑,难以逾越。“哦?蕴宜有何高见?"裴七郎的语气平淡,并没有丝毫恼怒与意外,仿佛只是询问苏蕴宜,等会儿回去想吃什么菜。苏蕴宜看了眼他的侧脸,迟疑着说:“以我之见,京口守军的优势在于坐守城墙,且粮草军械供应充沛,而这几点恰恰是流民军所缺失的,若一味正面强攻,战局拖延,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长此以往,流民军必输无疑。想要赢下这一仗,只能速战速决。”

可是……如何才能速胜下这一场呢?

苏蕴宜的目光在战场与脚下这座山崖上来回寻梭,只见此地山林茂密,又值初夏,枝叶繁盛,若是藏身山中,趁夜翻山绕行,对面城头的守军必定绝难发现。

这一点发现令她的心脏“砰研”乱跳起来,眼中不由自主地染上激动的色彩,她扭头看向裴七郎,急道:“可以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吸引守军兵力,另一路则绕后至城墙另一处,两面夹击之下,朱化和楼登分身乏术,定然…声音一哑,苏蕴宜看见裴七郎微微而笑,他的神情温柔,眼中满是欣慰与喜悦,却独独没有惊讶。

她愣了愣,终于察觉到一处被自己忽略已久的问题。“褚燧呢?”

褚隧是流民军的首领,裴七郎也是收服了他才能调动这数万流民,如今正值攻城这般关键时刻,为何始终却不见褚遂的人影?“郎君在此牵制楼登,令褚隧率人绕后突袭太守府。”此前在营帐中,那亲卫的话语悠悠在脑海响起,怔愣之后,紧随其来的却是羞臊。苏蕴宜在裴七郎注视下慢慢红了脸,小嘴儿嗫嚅两下,却鼓起了腮帮子,垂头不肯说话了。

“怎么了,我的小巾帼?"裴七郎含笑着,歪过头去看她。“你还笑呢。"苏蕴宜悻悻道:“你早就想到绕路两面夹击的法子了是不是?偏还要看我的笑话,你这个坏人。”

裴七郎并不辩解,反道:“蕴宜方才所说之法,已得兵家之窍门,只是尚有些漏洞。”

苏蕴宜顿时霍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过来看。"他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抬手点了点脚下,又指向内城,“京口是朝廷用来安置南渡流民之所,为防止外城流民作乱,自然屯重兵于内外城交集之地,也就是此处。我既然在此强攻,其余城门自然守备空虚,这一点没有错。“只是蕴宜,流民军和京口守军在兵械与地利方面的差距太大,合兵一处都难以取胜,更不要说兵分两路。一旦另一扇城门遭袭,若不能即刻拿下,待其守兵将消息报与楼登,他必然能猜到这是我们打算行两面夹击之策,他只需留下部分人手在此地与我们周旋,率大军现行剿灭那绕行的小股流民,断我们一臂,此战立败。”

“所以…所以你…“苏蕴宜怔怔地听着。

“所以我的目标并非夺取城门,而是擒贼擒王。"裴七郎缓缓直起身子,傲然负手,“京口遭逢大水,城墙亦有损毁,若率百余精锐由此潜入内城太守府,将朱化捉拿在手,则我军将不战而胜。”

“算算时辰,褚珩章也该成事了。”

裴七郎话音才落,京口守军竞似若有所感一般,原本激烈的鼓声渐渐停歇,而两方的攻势都收起,战场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濒死之人的哀嚎还在半空徘徊。

“住手!都给我住手!!”

城头声嘶力竭的叫声刺破这死寂,来人身形瘦削、浓眉大眼,外罩蜀锦大氅,腰间系带以金丝绞就。

这么一个体面的中年人,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肮脏血腥的战场上,甚至他的脖子上还架了一把刀,那刀尖滴落血珠,污了他领缘上缀着的南海明珠。“朱太守……“守军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呆若木鸡。而城墙下的流民们在片刻的诧异之后,纷纷激动高呼起来。

“是朱化老贼!”

“大兄拿住了太守朱化!”

性命只在旁人一念之间,朱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被挟持着勉强走上城头,已是双脚酸软、两股战战,偏偏颈侧那森冷刀锋还吊着他一点神志,朱化僵硬地扭动头颅看向呆愣的楼登,大喝:“还不快命人放下武器,迎裴郎入城!"说罢,他艰难地扯起笑脸,对挟持着自己的褚隧说:“褚爷爷,您看,我都照您说的做了”

褚隧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楼登,“楼将军,我等流民及朱太守均有意推举裴郎君掌管这京口,你可有意见?”

楼登哪儿敢有什么意见。

早在看见朱化被人挟持的那一瞬间他就想通了前因后果,但此刻再反思失败显然于事无补,所以楼登的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开始谋划起自己的将来。朱化是魏太傅的亲信,他若无事,自己自然只需要听他命令行事。可如今朱化遭人胁迫,自己若一意杀敌,却害得朱化命丧九泉,即便最终剿灭乱民、平复京口,事情传到魏太傅耳中,恐怕也难逃一死。想通了这一桩,楼登投降起来就再没了心理负担,他连忙摆手,“小人全听凭朱……裴郎君之令!”

扭头看见自己手中的刀,楼登冲褚隧讪笑一声,当即就将刀扔到了地上。主将都如此,其余守军更是纷纷跟风而行,一时间,兵器“当哪"落地之声不绝于耳,竞压过了伤者的嚎啕。

褚琖身侧的流民难压激动,迈步上前,劈手砍断了旗杆,眼看残破的“楼”字大旗轰然坠落,楼登也只是悻悻揉了揉鼻子。将旗坠地,流民军中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山崖都隆隆震动。山崖之上,苏蕴宜立于风中,怔然看着这一幕,又转头看看身侧的那人,狂风掀飞他染血的广袖,而裴七郎负手遥望,不过从容一笑。血战之后,流民军的青竹旗顶替了原本将旗的位置,可京口内城的灯火依旧在明灭,恍若濒死者不肯阖上的眼。

苏蕴宜跟着裴七郎回到营帐中,那里褚隧和他的亲卫们都在等他,一见了人来,就立即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央,叽里呱啦你一眼我一句,各自激动地说着各自的话。

男人聒噪起来比起一群鸭子也不遑多让,裴七郎烦不胜烦,又瞥见苏蕴宜被挤到一旁的角落里,一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话头,走到苏蕴宜身侧小声询问:“累着了?我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如找人先护送你去摘星楼里休息吧?想到摘星楼,苏蕴宜不免浑身一紧,连忙摇头,“不必了,我记挂着林姨和秦娘子她们,我想回去了。”

“也好。"裴七郎点点头,正要吩咐人送苏蕴宜回去,营帐外却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一一“郎君,小人有要事禀报!”帐帘掀开,来人正是裴七郎的亲卫之一,他正欲说话,瞥见一旁站着的褚隧,不知怎的又紧紧闭上了嘴,不吭声了。眼见褚隧面露狐疑,裴七郎蹙眉道:“遮遮掩掩的作甚,有什么事尽管说!”

“小人奉郎君之命率人前去护佑妇孺,可谁知赶到棚屋处,却只见到……见到满地的尸首……

那人声音颤颤,忽而用力叩首在地,“棚屋已遭屠戮,无一幸存……小人失职,请郎君责罚!”

四下死寂,可闻针落。

恍惚中,苏蕴宜听见褚遂的咆哮声响起,“怎会如此?!慧娘呢?慧娘她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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