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台这里,装修很空旷。
她偶尔能观察到旧主人的一些遗留痕迹。
沙发和木地板都被更换过,放置古董的门廊,被酒渍泡过。姜嘉茉蹲在角落,发现了什么。
很快,她细白的手指,从书架的夹缝中,找到一张泛黄的旧日喜帖。喜今日赤绳牵连,入他年白首永偕。珠联璧合,桂馥兰馨。新郎:钱羽,新娘:许怡微。
文逢舟先生敬启。
落款日期是2007年1月13日。
下面清秀小楷,隽着一行小字:“文先生,我和他这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暗中揣测,应该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请菜。她把上面的灰尘擦干净,妥帖地把请函,搁置在书架顶上。房间里每个角落。
姜嘉茉到处都走过。
她倚在三楼,朝下望,模仿着请柬的语气:“我和他周末结婚,我再也不等你了。”
姜嘉茉觉得很矫情,想要哄自己笑的。
没想到,她念完以后,抱着膝伏在楼梯上,哭得泣不成声。她已经一整年没有看见裴京聿了。
她这样糟糕的人。
爱和不爱,已经是奢侈品。
姜嘉茉的意志没有彻底垮。
她还是想要练台词,撑起身来多学一点。
等抨击和嘲弄都消退。
无论多么小成本的片约,她都会努力尝试的。姜嘉茉一直是好学生。
专业课和文化双第一,不学习不看书,心底会愧疚。尽管记忆力很差。
她还是每天站在门廊处练台词。
日升月落。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少,只知道心理医生来了很多个轮回。击溃她的是无数个轻描淡写的小事。
她早上给自己做了一个皱巴巴的三明治,切开后找不到餐刀了。第二天,她才发现刀在床上,甚至给手腕划拉了一条红线。遇到他。
那是一个雨天。
夏季的山雨,有一种让全世界失去形状的湍急。青黛色的雨打下来,植株都在水中摇荡。
阁楼上的乌木窗棂被水泡胀。
灯光也刺啦刺啦地扑闪几下。
平时她蜷起来看书的安稳区域,就这样没入了永夜。她闷在这种湿润环境,呆了很久。
第二天她腿弯处,长了密匝的红色小点湿疹。姜嘉茉是演员,把保养好皮肤,调理状态当成事业来做。重重打击之下。
她终于坚持不下去,跪在阁楼里,难受地失声哭了。姜嘉茉的视线,在模糊之间,被汽车的远光灯晃到。好像有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他撑着一把黑伞,在派暑天气,蒙蒙雨中,来到了这里。姜嘉茉像受惊的小鹿,被恍惚闯入的陌生人,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此刻,病态瘦弱,也没有护肤,太见不得人了。而且她本来也不愿意和别人来往。
姜嘉茉慌乱地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里。
她锁上门,藏了起来。
那个人并不在意她的躲匿。
他就像来到自己领地一样,悠然自得。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整理别墅里的物件。她糟糕的三明治,冰箱里冻坏了的果蔬,胡乱摆放的书籍,卷成一团的薄被,都被那个人整理好了。
姜嘉茉在黑暗的阁楼里藏了很久,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她的情绪又变得低落。
她抱膝坐着,又小声抽噎了起来。
阁楼的门,似乎被人曲起指节敲响。
那人讲话伴着雨声,微微带了一点笑意,问:“哭什么。”姜嘉茉不知道,嗫嚅半天,才堪怜地细声道:“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觉得我很恶心。”
在食物短缺,身体不健康的情况下。
她从小在公众眼光里,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她心里最盼望的第一需求,还是得到认可和喜欢。男人靠在门上。
半响,他对她说:“想被大众喜欢,就要坚强点,要辨清是非。”“成为榜样,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
姜嘉茉似乎听进去了。
她很轻地重复了一遍,柔韧又坚定,说:……我知道了。”隔着一扇门扉。
这个雨雾蒙蒙的夏夜,那人安静地听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姜嘉茉太久没表达了,她的语速又快又急,好像很担忧他会走掉似的。她说:“还有,我想要一个灯泡,和一管涂抹湿疹的药。”“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