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结尾有修改)
“喔一一”
莱欧斯利拖长了声音“所以，她和你说过她不回去沙漠了？”“回不去"和“不回去”在主观能动性上有一些微妙的差别，而朱里厄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语言上的小小陷阱。
“是啊，她说她回不去了。”
朱里厄非常自然地顺着这个话题接上，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诶？她为什么回不去了？”
“看来，你们进行过十分美妙的畅谈。”
莱欧斯利抱起胳膊，露出和善的笑容，“所以，什么样的话题才能让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向你倾诉她无法回家这件事？”“嗯？不不不不不是的。”
身为一个枫丹人，朱里厄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话题的危险，他飞快地摆手，“我们说这个的时候露尔薇也在场的！我只是问了她一点赤王科技的内容，她说她回不去沙漠了不能带我去…所以她为什么回不去啊？”“哦，对，隐私是吧,我就不打听了。”
可能这个确实是她的隐私，但是莱欧斯利也确实无法回答。因为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种事。
她压根就不和他说她自己的事。
她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只会用那种让人忍不住犯点什么错误的眼神看着他,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娇滴滴的，像融化的焦糖一样的小姑娘，用蜜包裹人的心房，对他展露驯顺和乖巧，似乎只要他伸手，她就会年亲昵地蹭过来，用湿软的口腔包裹他的指尖。
他知道她喜欢偏好补充能量的东西,他知道她喜欢重油重辣重糖，他知道她不喜欢单纯的茶叶而是喜欢加入牛奶和杂七杂八的坚果制成的奶茶……通过日常对她了解得越多，就能越发深刻意识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莱欧斯利想……莱欧斯利什么都没想。
如果找到她问一问，那他一定能得到答案，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但是何必呢。
毕竟他本来也没想过一定要和那个小姑娘发生点什么。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他可以当个渣男不回应她对上床的期许，但不能按着她的头让她和自己谈点什么。
尽管他拥有这么做的能力。
至于按着她的头让她做点其他的什么……他是渣男还不够吗，难道还要进梅洛彼得堡里再打一次零件吗？
算了吧。
墨汁在岸边翻倒，咕嘟咕嘟地流进平稳的湖面，在水底沉积成粘稠的色块，然后被平静的水面封存在里面，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水底，当做从来不曾存在并不是为了什么，莱欧斯利抽出虹彩蔷薇的书签，重新翻开看了一半的《风物考》一一一本书打开了总是要看完的，强迫症在枫丹可不犯法。…要说部落中的沙漠人有没有寻常意义上的“婚姻"，答案是有的，只不过不依赖政府的纸面文件，而是依赖双方的承诺和部族的内部共识。因为司法体系并不健全，所以，沙漠人对血统、家庭、个人誓言等尤为看中。
或许有人会觉得沙漠佣兵都是一群油嘴滑舌、利益为先、认钱不认人的野蛮人，但这是一种错误的认知。
这种油滑是游走于沙漠和城市之间的佣兵的特性，而封闭的、原始的、残留着奴隶制的部族里，以亲缘为纽带构筑的关系网，可能会让你惊讶于他们根植于血脉的、对承诺的狠厉固执。
誓言是绝对的，背叛者将付出代价。
正统的沙漠人十分注重誓言，他们发誓的"一辈子"就是字面意义的一辈子，尤其是在感情上，而这点又以沙漠女性尤为突出。】莱欧斯利忍不住思考自己看这本书的目的是什么，她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这方面的倾向，难道他看完了这本书就能让她向他发誓了吗？【看到这里，可能会有男同胞觉得自己又行了，觉得自己有个沙漠女人当情人也不错，觉得她们会对你死心塌地、生死相许、让你感受到骨髓融化的热情-一哦，是的，这些都有，只要让她们爱上你并许诺永远，上面的内容就是她们爱情的附赠品。
舞女或歌姬，仆役甚至爱宠，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学里总对沙漠女人拥有这样表象的幻想，然后插图里配合甘甜醇厚的白色牛乳，或丰润幽香的金色蜜酒，蜜色的柔软胴体好像天然就能承载更多的欲|望，似乎那些与风沙为伴的女人会被“爱情"驯化成羔羊，在欲I望面前驯顺地低头任你施为。这些角色她们确实都能胜任，但那不意味着她们会让你真的踩在她的尊严上。
如果有人真的想试，我诚挚地建议诸位还是玩个春风一度就收手，实在不行，当个杏奴也比较好。
你最好祈祷她们不会想跟你玩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因为她们的感情里没有“分手"的选项。
在我看过的记录里，她们需求的不能叫爱恋，而是一种偏执饥渴的执念。一旦你背弃誓言，面对的就是沙漠人骨头里最凶残的那一面一-哪怕远渡重洋，上天入地，她们也会重新找到你。
但那可不是为了祈求你再续前缘，别以为你油滑的舌头可以让她们头晕转向，她们找你的目的一定只有一个。
打断你的骨头，割断你的动脉，切断你的舌头，在你活着的时候用刀切碎你的皮肤，让你活生生地体验到血液流干的感觉，然后掏出你的血肉，用你的夕皮做成漂亮的人偶，物理上完成“永不分离"的誓言。2有多爱就有多恨，沙漠人复杂的血统里残留着十分荒蛮的特性，里面指不定保留着什么魔神的偏执残渣，不要因为她们一时展露的柔情而误以为猛兽是你家后院养的猫。
大家总是能记住阳光下沙海的滚烫热辣，但却会忘记月光下沙漠的冷厉诡谲一一记住，沙子吃人的时候可不分昼夜。…e
嗯，嗯，感谢忠告，那他可太安全了，莱欧斯利想，因为她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最后合上书的时候，莱欧斯利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很久都没有这种看完了什么以后脑子都抛光了的感觉了。他要担心的显然不是她会想和他玩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他在某方面好像高估了自己对自己的掌控力。
他确实不应该放她进来的。
但好在这个错误被她自己修正了。
自从被朱里厄发现了她对赤王科技方面有所了解，小姑娘就变忙了。即使是她那样精力旺盛的小姑娘，找个班上以后也会肉眼可见地萎靡，他偶尔在特许食堂能遥遥看到她一眼，她看起来面如土色脚步虚浮魂飞天外，整个状态翻译一下大概是，“人为什么要工作“人工作了就是死了”，嘴里嘟囔着什么辉光棱晶、拟构基石、二相噬光元件等让人听不懂的东西，一看就是因为热爱工作而心无他物、分身乏术。<1
挺好的。<2
至于“看书”…比起他书柜上的市面流通物，朱里厄作为枫丹科学院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才是获取“知识”的更好途径，朱里厄委托他购置的物品清单里也增加了一些研究类的新书籍，为了什么目的显而易见。挺好的。<1）
公爵的办公室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不再有沙漠的鹰为他衔来海底的新事物，一成不变的青碧色水波垂落于一成不变办公室，而莱欧斯利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继续做那个"传说中梅洛彼得堡的公爵”。挺好的。<4
他只是回归了他应该回归的生活，不再会有迷路的小动物在他身边翻出肚皮团团转，当然也不再会有异国的蜜酒滴落于心湖。而莱欧斯利也不是一点工作都没有，梅洛彼得堡是个复杂的大熔炉，即使他现在握有足够的情报网，维持内部平衡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他同时兼任枫丹最大的发条工厂的厂长，诸多事宜需要他一一过目，比如最近新一笔订单里自律机关的质量不够达标，损毁率并不正常，他正在调查这里面的问题。人工作了就是死了，公爵老爷也差不多，于是曾经动荡的湖面恢复了应有的平静，两个人就像他曾经预计的那样走上了各自应有的轨迹。理应如此。
但是一一好像自从认识了她以后，这个词就常伴莱欧斯利的左右，他在这里不得不再一次用到这个词。
干燥的沙丘气息，在办公室幽闭的水汽里徐徐弥散，精巧的盒子在办公桌上敞开，露出里面崭新铮亮的十只银指环，在水波里反射出冷硬的光晕。消失很久的白鹰叼来了亮闪闪的新物件，在办公桌的对面期待地看着他。“我好像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