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她们毕业,二人各自回了京城和港岛,才见得没那么频繁。加上回国后丛一一直沉浸在与Vinay分开的打击中,罗意璇这边家里突遭变故又火速与谈家掌权人闪婚。
两人各有各的忙,联系自然跟着少了些,但在心里,都始终默认对方是以极重要的好朋友身份存在彼此的社交圈里,其中心地位基本无人可撼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眼瞅着她就要嫁到京城去了。人生地不熟的,罗意璇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必须要马上立刻通知这个女人。盲音响了半天,从一的耐心不多,不满地嘟囔,“怎么还不接我电话。”“太晚了,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可能休息了。"文时以代替解释。“不可能,她什么作息我还不知道嘛,上学的时候我们一起的去喝酒瞧男人的时候,多晚没熬过?"从一毫不避讳。“好看吗?"文时以略有些无动于衷,非常中肯真诚地问了一句。“什么好不好看?“从一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一心琢磨着罗意璇为什么不接电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刚才说的,那些男人?”
“还真.……”
提起这些,从一来了兴致,话到嘴边,刚想好好和文时以说上一番,电话却在这个时候通了。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大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快零点了,我不要睡觉的吗?”“这个点睡觉?怎么,回国结个婚,你从良了?”“从一你胡说八道什么!”
手机开了免提丢在床头,罗意璇正被谈裕压在身下上下其手,赶紧挣扎着拿起手机,想要捂住话筒却被谈裕给拦下,然后在她惊恐和威慑的注视下,猛地用力了两下,她实在没抗住,叫出了声。
……恩.…
不巧的是,这边从一也开的是公放,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从一愣了半刻,瞬间炸毛。
“罗意璇!你干什么呢?”
“我.…“罗意璇根本腾不出一点精神,完全迷失在谈裕的温柔乡里,拿着手机的手也松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谈裕挂断了电话。“喂?喂!“从一盯着手机屏幕,气急败坏了两秒,讲手机随手丢在座椅上,完全忘记了身边男人的存在。
文时以听完了姐妹俩不太愉快的一通电话,看了一眼被她丢在一旁的手机,主动拿起来帮她放好在手边,很贴心地安慰了一句:“没关系,可以明天再打。”
“我在这给她打电话,她在那边睡男人?"从一不满,忽然扭过头看向文时以发牢骚。
“明明是你大晚上打扰了人家的好事。“文时以略微挑了下眉,非常公道地讲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未婚夫!"从一完全进入角色,要了下脾气。“做你未婚夫就得不讲道理?"文时以不气,好整以暇般看着身侧气鼓鼓的女人,口气像是在同难讲道理的小孩随意玩笑,“她才和谈裕结婚不到一年,人家夫妻俩浓情蜜意大晚上不做这事,难道等着你打电话?”“结婚了晚上就一定要经常做这事吗?没点节制!"从一被气得口不择言。她的话音落下后,车内安静了好久。
文时以坐在她旁边,灰蓝色的眸子始终没从她身上挪开,意味深长,又欲言又止,最终非常恳切又不带半点怀疑地开口。“不然呢?两人都结婚了的话,不可以经常做这件事吗?”神气的女人愣神了一瞬,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文时以这话,怎么感觉不像是在说谈裕和罗意璇,更像是一板一眼说给她这个未婚妻听的。这可比她刚刚主动将手塞进他掌心取暖,来得更直接霸道,也更让人无可骍驳。
双颊微微泛起热意,从一的眉心隐隐跳了下。“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到底好不好看?哪好看呢?具体怎么好看呢?"文时以见丛一不说话,又展开了新的问题,虚心"问教”。“好看!脸好看,身材好看,那些男人看起来体力也很不错的样子。“从一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看起来?“文时以不为所动,微微点了点头,“这种事,看……看不太出来吧,应该需要亲身实践。”
亲身实践?
说得挺有道理的。
从一赞同地点了下头,“这倒是。”
瞧着他这副情态丛一心里略有些震惊差异,但面子上没表现出来,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眼,审视的目光凝结在他身上,沉默着思量了一会儿。很少有男人可以把这种露骨的"下流"话说得不那么“下流",文时以镇定的神色,差点叫丛一以为,他是在说什么很要紧的正经事。瞧着他看起来一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相,接起这种话题竟是这般面不改色。从一觉得有意思,挑着红唇,轻笑了下没再接下去。玩笑也开过了,“下流”话也说完了,文时以点到为止,重新聊回正题。“过两天飞回伦敦,后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过来了,要不直接见下我妈妈,可能要小住几天,你方便吗?”
“你亲妈?”
“嗯。”
“见呗。"从一一手撑在车沿边,伸着食指抵在太阳穴边,漫不经心地点头“但我事先声明,见面吃饭都没问题,基本的礼仪我也有数,但要我在长辈面前夹起尾巴做乖乖女我可不行,以后跟你回京城也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忘说了,现在补上。”
“你什么时候都不用夹起尾巴。“文时以笑了笑,回了一句,“有我在,你就算尾巴翘到天上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还差不多。"从一算是满意,放下手,好整以暇,“行,说说吧。”“说什么?”
“说说你的亲妈啊,身份,喜好,禁忌,现在的家庭情况。“从一不以为然,“你把我查了个底朝天,我可没有。”这一次,文时以没有回答,沉默着盯着自己腕上的表,眼见着秒针走动,思绪抽离,有些许跑神。
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道该答什么。
别说丛一,就连他也已经有几年不见自己这位亲生母亲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他二十八岁那年生日前夕,他恰巧到伦敦出差,路过她的庄园时匆匆见了一面,都没留宿一晚那种。“你怎么又在和我讲话的时候跑神?“从一不满意。“没有跑神,我在想怎么回答你。"文时以真诚应答。“又不是陌生人,说自己亲妈有什么好想的。”从一不晓文家的真实情况,随口一说,无意猜中文时以某些隐晦的痛处。车窗外是冷寂消沉的穷冬街景,文时以的目光短暂地向外投去又很快收回来,再看向丛一时,又是神色如常,不动如山。“别急,我们日子还长,往后慢慢会说给一一听。”“爱说不说。"从一嘟囔了半句。
这一次对于文时以叫她小名的行为,她并没有再生气地拒绝,也没像头几次般跳脚得厉害,倒像是有点习惯接受了的样子,连她自己没意识到。但文时以察觉到了。
不同于伦敦冬夜的沉寂肃杀,布达佩斯有着更旺盛的生命力,有着深邃得令人着迷的蓝调光景。望不到尽头的金色多瑙河潮涌着翻滚,流经到好像没有尽头的远方,哪怕只是望去,也会勾起记忆力里许多纷乱陈杂的碎片。这样浪漫的一座城,第一次来,竟然是同这个她还不太熟便已然确定要成为她丈夫的人。
想到这丛一心理还是略微不痛快,重新侧过头看着身边垂眸凝神的男人。车内灯光幽微,看得并不真切,只能模糊着瞧见他硬挺的轮廓。同她接触过的男人都不太一样,他身上虽也有着顶级家世下用金钱和权利堆砌雕琢出来的矜贵傲气,但又和那些只知道泡妹装门面的富家子弟不大相同。大概是从小被当作未来掌权人培养,文时以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淡淡的,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就算同她说话时的口气一直是极温柔礼貌的,也会让人莫名觉得冰冷,疏离。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月光下无垠的深海,明明是那么漂亮深邃,却看不到任何真切的情绪涌动,只能依稀捕捉到晦暗不明的眸光,令人忌惮又无端的有些恐惧。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文时以从刚刚有关母亲的话题里抽神回来,对上了从一漂亮的凤眼,并不说话,安静又绅士地在等她先开口。“刚才还忘了告诉你,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你要也是的话,以后最好收一收。"从一直言,双臂抱在胸前,微微挑了挑眉。“还好。”
“什么还好?”
“你的脾气,还好。”
文时以倒没觉得丛一脾气多差,在他眼里,比起脾气差,娇纵这个形容词更适合她一点。明目张胆的双标,也不是很讲道理,可却偏偏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有想要顺从她的欲望。
这大概就是港媒口中,她这颗港岛"明珠"最大的人格魅力,任性得可爱,娇纵得理直气壮。
“你别岔开话题,我在说你,你的脾气收一收。”“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应该没凶过你吧?“"文时以微皱了下眉心,实在是理解不了从一的逻辑,“既然没凶过你,脾气收一收的要求从何而来?车子稳当地停在了酒店的大门口,金碧辉煌的冰冷门头正中央悬着一颗雕琢精致的白色雄狮,晚风骤然刮起,带起了地上积压的,干枯得发槁的落叶,像寒冷的冬日里挣扎着奄奄一息的蝴蝶一般悠悠然地重新落回地面。从一半倚靠在车边,还在消化和思索文时以的话,眼前忽然闪过模糊的阴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安全带弹了回去。她抬眼对上了文时以猛然凑近的灰蓝色双眸,被他笼罩在目光之下,心跳骤然飚了上去。
和飞机上意外的那次靠近完全不同。
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从礼貌克制到此时此刻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势。
陡然缩进的距离让浓烈馥郁的花香气更容易进入鼻腔,文时以本是好心想帮她解开安全带,结果囿于她的香水气之间,乱了心绪。撞上她丹凤眼的那一瞬,有些失神迷乱。
温热的呼吸落在彼此的皮肤上,短暂的对视里,他们总是这样沉默又平静。“还是说,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