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怀七的话被打断,一道低沉男声响起,接上他的话语。“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床侧的怀七。
男人攥着拳头,一双黑眸冷冷看着少年,声音压抑又冷漠,“就算有,也轮不到你身上。”
怀七知晓少年时期的自己要说什么,身为暗卫,他自幼便见惯各种杀戮。有些人很无辜,可是必须死,有些人罪大恶极,可依旧活的富贵。这世上从来没有公平,就算有,也轮不到一个暗卫谈所谓公平。这个道理,他十岁就明白了。
少年背脊僵了僵,他沉默拢起衣衫,却遮不住脖颈与胸前的吻痕。刚承过欢的位置还有些难言之感,他忍住站身下床,手中握着匕首,这才真正看向身前的、十七年后的他自己。
跨越时空与自己见面,无论对哪个阶段怀七来说,都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一模一样的双眸对视着。
少年轻蹙眉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看看清男人与自己分毫不差的面容后,眸中划过一抹迷茫敌意,还有下意识的排斥与抗拒。这个时间线的怀七尚才十七岁,对比之下,心性也不算成熟,一夜间得知大量的信息,自然有些无法接受。
而怀七安静站在原地,面上没太多情绪。他并不太想与十七岁的自己交流,也无法共情。
陶锦起身向前,看着这不可多得的一幕。
跨越时间的相遇,两人有着相同的眉眼骨相,只不过一个青涩稚嫩,一个成熟稳重。
就像怀七惯用的那把匕首,若说十七岁的小狗正是年少心浅,锋芒最盛时。那三十三岁的小狗便是收刀入鞘,锋芒敛藏,只供陶锦一人赏玩。如今的怀七阅尽千帆,风刀霜剑,人间的大喜大悲经历过几遭,光是气场就压十七岁的小狗好几节。
对比之下,少年小狗便显得幼稚。
这两个她都感受过。
都挺满意。
少年握着匕首,语调有些古怪,“你就是十七年后的我?”“是。“怀七应,视线落在少年脖颈吻痕上,神情微变。昨夜一时思绪不清,他大着胆子在小姐身上留下痕迹,还不知会面对什么惩罚。
陶锦看了眼天色,幽幽道:“天快亮了,你俩若没什么想说的,便该结束了。”
方才对话结束,两人再未开口,一个大暗卫,一个小暗卫,本身就是少言寡语的性格,面对面觉得诡异还来不及,更遑论谈上几句。听见结束二字,现实的怀七黑眸颤动,眼底一闪而过喜色,但他掩盖的很好,并未被任何人发觉。
倒是少年怀七呼吸一乱,神情有些急色。
陶锦抬步站在两人中间,左右瞧了瞧,最后看向少年小狗,奇怪道:“你怎不问问他,你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暗卫的命运,不都一样吗。"少年看着她,看着那双一模一样的黑眸总令陶锦有片刻恍惚。
她笑笑,“确实,但你不一样。”
从遇见她那刻,怀七的命运便被她改写。
暖洋透过窗沿那瞬,谁都没想到,少年怀七突兀动手。陶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寒芒从眼前闪过,直奔怀七袭去。她瞪大双眸,心想这是什么事,怎么莫名其妙打起来了。桌案被怀七瑞开,两人避开她,男人抽出一模一样的匕首,神情阴沉。暗卫动手没有花架子,招招致命,不过转瞬间,胜负已定。胜者自然是大暗卫,论武力值,满院没人能打过现在的小狗。怀七还是有分寸的,他只用刀背抵住少年的脖颈。见对方不再挣扎,他放下匕首,扫过身上翎纹,漠声开口。
“三翎而已,别太高看自己。”
虽语调平静,可屋内另外两人都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怀七还记得,他得到三翎那日,是很欣喜的。没什么比翎纹的增加更令外府暗卫开心,他是同龄人中爬的最快的那个,也有不少人眼红,认为他不过是靠侥幸才拿到三翎。怀七从没在意过,后来那些人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伤的伤,死的死,当初同批出来的暗卫,就剩他自己了。
少年收回匕首,冷眼看着对方,面上虽看不出,可他心下却无比震撼。见两人停手,陶锦蹙眉道:“你做什么忽然动手。”“年过三十,我怎会还有武功。"少年小狗开口,语气疑问。暗卫向来短命,外府的更是活不长久,幼时透支健康练就一身武艺,大多不到三十岁便会疾病缠身,也不能再出任务。少年怀七只是想知道,他能不能打得过十七年后的自己。结果仅仅两招,他便败下,不由惊愕。
陶锦盯着少年的神情,半响才猜到他在想什么。怀七现在还是一个没人疼的小暗卫,每次任务都是豁出命的,在他的概念里,他就算没死在任务里,也该是沉疴宿疾,命不久矣的。“自然是我用药养出来的。"她答道。
这么多年,她喂过小狗调养身体的药不计其数,小狗不能死在她前面,她们还有很久呢。
万幸,小狗现在与她一样健康。
怀七知十七岁的自己是如何想的,他握紧匕首,没有开口。在遇见小姐前,他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说话间,天色彻底亮起,窗外金芒晃眼,逼得陶锦眯起眸子。下一瞬,晃眼的太阳被遮住,男人的身影站在她身前。是现实的怀七。
一旁的少年举起的手停顿半空,几瞬后,垂眸放下手。阳光落在少年身上,陶锦望着他颈侧的疤,转身扯着男人衣衫让他低头。她又仔细检查了遍,怀七脖颈上确实没有那道疤。这个世界的一些事已经产生偏差。
她道:“该结束了。”
两人同时看向她,少年怀七开口问,“要怎么结束?”“我会抹掉你这段时间的记忆,扭转时间线,让一切回到正轨。”少年一愣,黑眸紧紧盯着她,“你要我忘记你?”陶锦点头,“自然。你只有不记得我,我们才能开始。”“不……“少年走上前,怀七眉宇冷下,他抬起匕首便欲拦,却在瞧见小姐的眼神时,又生生遏制住。
小姐望着十七岁的他,神情仍旧温柔纵容。少年越过男人,牵住陶锦的手,眸中竞隐隐有些湿润,“既然只有三年,为何我不能带着记忆等你。”
陶锦未及时回答,反而视线往下看。
因怀七出现的突兀,她与少年小狗结束的也匆忙,他从榻上离开时,上身只拢了件黑色中衣。
他系的松,又经过一番打斗,此刻随着动作彻底敞开。少年薄肌上是斑斑点点的红痕,某处有些红肿,腰肌也被掐出青色,可见方才的事有多激烈。
怀七一直注意着小姐,此刻顺着视线瞧去,在看见那些痕迹时,目光顿住。方才小姐宠幸十七岁的他时,怀七最初是看着的。他本以为自己能接受,可当他亲眼目睹小姐解开他的衣衫,指尖温柔碰触,还有那些吻与哄诱情话时。怀七还是无法克制,心脏疼的厉害。
他初次经历这事时,小姐也没这么哄过他。分明那夜他也生涩紧张。
怀七看不下去,只能转过身,却听见小姐询问少年要不要用红木,那分明是他亲手雕刻的,凭什么要给别人用。
他甚至听见小姐比量,说十七岁和三十三岁也一模一样呢。怀七极力遏制着,纵然不去看,可是耳畔不断传来声响。他几乎要把拳头捏碎,才能克制自己保持平静。
他也没想到,烛火会忽然熄灭,自己的身影会显现,惊扰床上二人。此时此刻,怀七移开视线,只看向小姐与少年相握的手腕。指节分明的掌裹着女人的手,少年声音隐隐哽咽,.可是姐姐,我不想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