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结界
10月11日，青森县白神山地。
“非常抱歉五条先生，没想到是您来了，我们原本是希望七海先生能过来一趟的。”
驶向白神山地的国道上，驾驶席上的年轻辅助监督山本健太有些惶恐地看着后视镜,对坐在后座一言不发的人道歉：“其实一一”“娜娜米休假,我替他过来。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先说一下任务。”五条悟闭眼环抱着手臂，声音平静地打断辅助监督接下来的废话，虽然再次来这个地方让他心情有些糟糕，但是他并没有迁怒辅助监督的意思。“啊，抱歉！"山本健太僵了一下，想起前辈伊地知的告诫，他随即挺直腰背收起慌乱的神色，流畅地向五条悟介绍这次的任务内容：“10月7日，有游客在山中失踪，救援队抵达时，发现有多名游客被包裹在一颗千年古树根茎中的尸体残骸，躯体都被吸干了。先后前去处理的两位准一级咒术师均下落不明，现场也并未探测到他们和其他咒灵的残秽。”
青森县这片原始森林据说早些年经常有异象出现，许多当地居民都见过，他们认为那是山神居住的地方，因此敬畏地很少有人靠近，也有了不少志怪传说。真要产生了什么咒灵也不奇怪，比如档案中记载的十年前那只特级咒灵“森罗喉”这十年来，不知道怎么的，这里又成了网络上相传的"自杀圣地"，导致许多人对这里恐惧又好奇，游客也增多了，网上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从林尸体的诡秘照片。原本救援队接到任务时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现场发现尸体死状奇特，才转交给了咒术协会。
山本介绍完情况后，发现五条悟并没有继续询问，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开车。
他先前知道这位最强咒术师要亲自来的时候，特意找到了"窗"里的老前辈伊地知去咨询相关注意事项，伊地知前辈也只是说五条先生是一位相当随性、不在意小节的咒术师，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一一“去白神山地的话，五条先生怕是心情会很糟糕，你保持沉默就好。总得来说，五条先生是很好相处的人，不用太担心了。”虽然伊地知前辈这么说……但是五条先生不说话的时候，真的非常让人紧张啊！虽然他闭着眼，但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了的样子，很容易手足无措。
车很快进入到了有些狭窄的山道上，道路两边密布着红黄交接的高大山毛榉树，看上去蔚为壮观，可惜五条悟没有心情去欣赏，随着离山地中心越近，他的唇角也越向下弯：呵，派娜娜米来这个地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好难猜呢。
“嘭一一”
打开的车门被利落地甩上。
青灰色的山雾在树冠间流转，五条悟的皮鞋碾碎满地枯黄的叶子。他的墨镜已经被取下来，六眼解析着这丛林深处的一草一木，试图捕捉到咒力痕迹。
山本健太站在他身后，有些局促地交握着手指--GPS信号在进入到丛材入口的时候就消失了，指南针在踏入这片原始林时也疯狂的旋转，他迷路了。但那棵吃人的树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人慌张的时候就会特别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开始四处张望。忽然，他的视线定在一处一一
“五条先生！那里“顺着山本健太颤抖的手指望去，二十米外一棵粗大的山毛榉密密麻麻的根茎缠绕在一起像是蜘蛛网状的血管，仔细看过去，里面竞象夹杂着残肢！
五条悟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六眼早一步盯住那片树茎，瞳色转深，看起来平静又凌冽。
山本健太看着他沉稳挺拔的背影，也很快镇定下来，猜测道：“是消失的那两位咒术师？”
五条悟没有出声，抬步朝那棵树走过去。
被他踩过的枯叶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是此刻寂静丛林里唯一的声响，听得山本健太心脏直跳，他现在非常确定五条先生在生气。五条悟碧蓝色瞳孔中倒映着那些残肢，相似的情景他当然见过。十年前，他就是在这片丛林里看到了学弟灰原雄仅剩一半的遗体。当时在场的特级咒灵森罗喉已经被他祓除，这次又是什么？许多咒术师不知道，白神山地实际上埋藏着天元结界设置在东北的核心基柱，自然也在天元结界的笼罩范围内。当年的特级咒灵森罗喉之所以能够在天元结界内诞生，是因为它更多脱胎于由信仰产生的敬畏，与其说是咒灵，更接近精灵甚至是人们臆想的“神”。
近十年来，即便这片原始丛林开始有人类游客涉足，有结界的抑制也不可能产生厉害的咒灵才对。
那么这棵树……
感受不到咒力，完全没有残秽。
太干净了，反而让人觉得危险。更何况，它“吞噬"了两名咒术师，现场却连咒术师的残秽都没有留下。
六眼包裹着那棵直耸入云的千年古树，从根茎顺着它的树干向上望过去，树冠像是连接了天地，一眼望不到头。
自然，也连接着天空的天元结界。
五条悟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地勾了下唇，他指尖凝聚出一团咒力，朝像是山丘一样隆起的根茎抛了过去。
那动作，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投喂？山本有些奇怪地看着那团气息浓郁纯净的咒力，缓缓落在根茎上。接着，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一一
那交错的根茎在他眼中，就像是活了起来！不是根茎真的在蠕动，而是他看到了咒力落下的瞬间就被吸收了，然后肉眼可见地在每一条根茎中流窜起来，就像血液在血管中流动般“活"了！如果家入硝子在，她会发现此刻的咒力流动，和先前她在培养皿中观测到的“活”起来的残秽如出一辙。
“这棵树是咒灵？！”
“不是，要说的话，算咒具吧。"五条悟的六眼自然比山本健太看到的更多，那些流动在树脉中的咒力，最后汇聚在一起，正在被传送到了树冠。或者说，被传送到了那层看不到的结界。
维持结界本身就需要庞大的咒力，天元结界宣称是依靠天元大人自身庞大咒力在维持，看来并非如此呢。
十一年前，天内理子被杀，天元同化星浆体失败。十年前，灰原雄因为错误情报独自进入白神山地，被吸干咒力而死。再联系到今年网络鹊起的"自杀圣地"恐怖传闻，就更让人不由做出些不好的联想了。
看来没有新鲜的星浆体确实影响不小，都需要时不时吞噬咒术师了。五条悟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的咒力波动：这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天元大人。咒术师是宝，但不是充电宝啊。就在此刻，尝到五条悟咒力的山毛榉像是食髓知味，本能地还想要吞噬更多，它的一条须茎忽然从地上翻出，直奔五条悟而去。“真是贪婪。"五条悟看着被无下限阻挡后更多挥动而来的须茎，彻底失去耐心，“虚式「芘」。”
在轰鸣中，千年古树被紫色咒力贯穿后轰然落地，在这片无人区，惊起无数奇珍异兽的鸣叫。
六眼下，天空中的结界荡起层层咒力涟漪，像一只慢慢睁开的眼睛，随即又恢复平静。
山本健太愣愣地看着传说中虚式「芘」破坏力下的场景几秒，突然他青涩的面部开始扭曲，接着失控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帐，帐啊五条先生！！我还有来得及放帐啊！虽然是无人区，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山脚下都能看到了！”又惊起一片飞鸟。
五条悟忽然笑了下，他单手不在意地挥了挥，用惯用的上扬语调安抚这个年轻的辅助监督：“啊，没关系，不用紧张。天元大人不会让人看到的啦～“啊？”
山本有些迷茫，天元大人的结界有主动放帐的功效了？“窗”怎么没有教他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也没有逃过课啊？
“另外，山本一一”
正在反思的辅助监督一个激灵应道：“在！”五条悟垂手看着刚才他特意避开的遗体残肢和地上一枚生锈的金属纽扣，低声告诉他：“非常抱歉，这两位咒术师的遗体要先带回高专，暂时不能交还给他们的家人。”
……是，五条先生，我知道怎么办的。”
这种事情，来之前山本健太就有心理准备了，也已经提前了解过这两位咒术师的情况了。不出意料，并非世家出身的他们并没有什么亲近的家人。咒术师也好，辅助监督也好，因为从小能够看到咒灵，他们的言行在周围人看来无疑是怪异可怖的，不少家庭都无法真正毫无芥蒂地接纳亲近这样的孩子，他们在进入咒术界后更不被家人接受，自然也就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山本健太自己也是如此，有时候他还会心里庆幸，还好没什么亲人，不然他们要多伤心啊。
五条先生出自崇尚咒术的世家，而且作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神子所降生，想必没有体会过从小被周围人厌恶的生活吧。「真羡慕啊这样的人生，一出生就有强大的力量和高贵的身份。」下山的路上，山本脑海中蹦出这样的念头。他这个念头，在五条悟忽然叫他在山脚下的游客中心停车，一打开车门就张开双手飞快扑向那个等候的纤细身影时，又加了一句：还有亲密的恋人。等车再发动时，山本的视线克制不住地飘向后视镜。后视镜里那个先前徒手搓了一枚炸弹，轰了半个山头的男人，正用一个看起来就容易犯颈椎病的姿势把脸埋在恋人颈窝安心沉睡。忽然，他的视线与一双赤瞳对视上，那一瞬间山本健太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当他下意识想要张口为自己的窥探道歉时，他听到又轻又冷的声音钻进耳朵一一
“别用那种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