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晨光
“十六岁时候的东西……应该是放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呢？”一大清早，失眠了整晚的五条悟跑到自己的收藏室，埋头在一堆咒具里扒拉了半天,最后抬起头捏着下巴皱眉看着琳琅满目的置物架。墙上的时钟走到了8点，负责管理家主庭院的管家高志和夫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一来听说家主在找东西,依照他对家主生活习惯的了解，听到这个消息他果断来到了收藏室。
果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家主的疑惑，他走进来恭敬地询问：“家主大人，早安。您在找什么东西吗？”
“哟，高志。你见过一个榉木匣子吗？"五条悟向他比划着，“大概这么大。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多年职业管家的素养让高志和夫迅速从记忆中抽出了答案，这位老管家镜片闪过诡异的光：“您说的是那个画着卡通图案，用来收藏您的小黄鸭橡皮艇和《少年JUMP》合订本的那个？”“停！“五条悟点着泛疼的太阳穴看着从小照顾自己的老管家，不得不在他说出更多家主秘辛之前向他强调，“重点是那个匣子。”“您前天刚回家冲进来取簪子的时候，不小心撞掉了。家主亲手雕刻的宝贝，我担心碰坏，就把它收在第七排的最上面一层了。”五条悟快速冲过，果然抬眼看到了那个眼熟的匣子一-深棕色的匣子上歪歪扭扭地刻了猫猫头图案，除了雕刻着本人，大概没有人能认出那是猫又了。他抬手，将匣子取下来，凝着咒力的右手抚了下匣子顶部，“咔哒”一声，原本没有缝隙的匣身应声出现了一条拼接缝。
打开盖子，老管家口中的小黄鸭橡皮艇和《少年JUMP》已经没有了，里面只有一台老式宾得相机和一个猫又面具。那年夏天，继承家主仪式后，他看着家里的一切都莫名烦躁，于是跑到东京高专去散心，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自己这个"玩具箱”。过了十一年，被藏在相机里面没有来得及冲洗的胶卷，不知道还能不能冲洗出照片了。
试试吧，里面有很多可爱的遥呢……
五条悟墨镜下的眼睛里流露出迫不及待，他拿着匣子扬唇朝老管家挥了挥手：“高志，谢啦～”
“是，您慢走。”
高志看着家主的背影，扶了扶眼镜，想起他已经许久不见家主笑得这样开怀了。
许久？那上一次见是什么时候来着？一向自诩记忆力出众的老管家忽然露出迷茫的神情。
幼年时的家主别说笑了，他甚至是冷漠的，明明生于强大的五条家，却经常看起来像一只戒备的流浪猫崽。六眼让他过早看透人心腌腊，但无法教他分挑别人的笑容里掺的是讨好还是算计。
有一年大雪，禅院家邀请五条和加茂两家去观赏他们新锻的特级咒具。前家主身体不好，是他跟着年仅六岁的家主拿着请帖前去的。六岁的孩子在一众大人的宴席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于是另外两家的大人示意，让他们的孩子邀请家主一起去外面玩要。谁知道里面最大也不过十岁的孩童们，能在院子里布置束缚结界，试图困住他们讨厌的人。
他匆匆赶到时，家主正坐在堆成小山的咒具上，一脸冷漠地舔嘴角的血。而禅院家的小子被倒吊在枯树上，加茂家的女童躺在地上大哭。家主似乎觉得他们无趣，拍拍身上的雪走时还留下一句：“下次骗人前，先把眼里的算计藏好了。”
高志到现在都记得，那群孩子看向家主眼里含着的嫉恨，他们开始说六眼一定是吃过人的心肝才会那么强。
后来两家送来赔罪的礼物堆满了收藏室，而禅院家那个被吊起来的孩子至今不敢和家主对视。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晚让人畏惧的六岁孩童回来后，一脸平静地蹲在廊下数了很久的冰碴。结冰的寒冷天气，甚至连他在内，全都忘了上前为他披上一件羽织。
家主再大一些的时候，已经学会了用傲慢拒绝靠近他的人，后来去到东京又用玩世不恭来粉饰自己身上的距离感。
这次回来却不一样了。
家主似乎遇到了在他小憩时，会轻轻为他披上羽织的人。只是，为家主系龟甲结，让家主露出这般笑容的喜久大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是不是很眼熟？”
五条悟晃了晃手中的宾得相机，六眼在晨光中弯成了月牙。坐在他对面，正沏茶的喜久遥有些惊讶：“还留着？”“专门放在储存咒具里的，这里面可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五条悟想起自己先前抓拍的瞬间，颇为遗憾地说：“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回东京试试看照片能不能洗出来了。”
“明天回去吗？"喜久遥放下手中的茶壶问道。“嗯。“五条悟一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夜蛾催了八百回了，每年就休这五天也不让人安生。”他故意在“八百回”三个字上重读了一下，果然看到对面遥脸上藏不住的心疼。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遥，我们去买伴手礼吧～”“好。“喜久遥自然应他，但她看看他的眼睛又说：“下午去，你先睡一会儿。”
“哎呀，被看出来了，是有些困了。"五条悟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却赖在原地不动，“可我不想回去睡。如果昨晚遥让我留下来，我就不会孤枕难眠，想东想西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他留下来，大概会变成两个人一起失眠了。喜久遥脸皮到底没有这人厚，她直接当做没有听到，起身朝壁橱走去。被褥已经被收起来了，她从壁橱里拿出一只枕头放在背阴处：“在这里睡。”
五条悟还是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没动：“遥呢？”喜久遥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时钟：“晨间剧要开始了，我去隔壁看。”这个理由五条悟接受了，但是他强调：“那不许关门，就在这里看。”“你会睡不着。”
“不会，遥在身边的话，再吵我都可以安心睡着的～”五条悟说着起身已经拉开障子门，将隔壁起居室的电视打开，调到她常看的频道。晨间剧已经开始播放了，布置素雅的和室瞬间，被家长里短的吵闹声充斥着。
喜久遥摇摇头，转身继续去泡茶。
等她端着梅子茶回来，五条悟已经在晨间剧男主的嘶吼声中，侧躺在榻榻米上睡着了。他胸口上下微微起伏着，安静下来不笑时的轮廓显得有些凌厉。喜久遥放下茶杯将电视关掉，然后取出下衣架上的振袖轻轻为他盖上。静静看了他的睡颜片刻后，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走到门口廊下坐了下来。纤细的身影正遮住照向他眼睛的明亮晨光。身后，五条悟躺在隔绝声音的结界中，渐渐睡得熟了。过了许久，廊下阳光开始有些刺眼了。
喜久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正要翻页的手顿了顿，下一秒后背压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清冽的雪松香很快将她包裹住。“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合上书页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饿了？”五条悟把下巴搁在她肩窝摇摇头，呼出的热气撩动她后颈的碎发，用带着睡醒后的沙哑鼻音撒娇：“枕头沾了铃兰香波的味道。”说着，他的右手从腰间向上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还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细腻的肌肤。
喜久遥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节奏比平时快了几分。“坐好。"手中的书掉在地上，她屈肘轻撞身后的大型挂件。五条悟反而变本加厉地把人完全圈进怀里，鼻尖蹭过她耳后的小块儿肌肤：“让我再充会儿电嘛～”
喜久遥失笑，也不知道怎么这人一觉醒来更粘人了。不过她一向拿他没办法，也不再催他起身。
玻璃风铃清脆的响声中，五条悟贴着她的耳尖低语：“又梦到你…”“嗯？"将掉落在地上的书妥善地收好放在一旁，喜久遥问他：“梦到我做什么了？”
“梦见我教你系龟甲结。"他的声音闷闷的，“你嫌麻烦，不肯学。我教了17次，你才不耐烦地说自己会了。”
喜久遥怔愣，她当初的确是被他烦得没有办法了，才认真看了一遍他打结的手势的……
“还梦见你喝醉的样子。"五条悟没有发现她的失神，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腕嵌入她的指缝，继续控诉着，“你抱着梅子酒瓶不撒手，非要我陪你喝，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喝酒。”
“家主大人，这是你做过的事情，不要以为在梦里就可以颠倒黑白啊。“听他认真委屈的语气，让她差点儿以为这件事情真是自己做的。五条悟下巴磕了一下她的侧脸，不满道：“重点是这个吗？”“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重点是，你喝醉为什么没有吻我，明明我那时候就克制不住想亲你～″
“……我错了，下次我会记得。”
颠倒黑白还倒打一耙的人这才满意了，他指尖在她手背画着圈，像只不安分的大型猫科动物："下午就去买伴手礼，还要去宇治买夏日限定的宇治金时冰淇淋。”
“好。“喜久遥靠在他怀里柔声应着。
五条悟蹭了蹭她的发丝，六眼越发亮了：“还要买铃兰香波带回东京，你用的那种。”
喜久遥失笑，转头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上扬的唇角一一给最强咒术师留住一些任性的权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