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大吉
“遥。”
“嗯?”
“看这里。”
五条悟透过取景框,将不远处的人定格,快门按下的瞬间,惊鹿突然叩响蓄满水的竹筒。
听到快门声,站在梅树下的喜久遥下意识后撤了半步,木屐踩在青石路面上,像应和着执相机的那个人,发出“哒"地一声。相机齿轮声混着蝉鸣,将少女垂落的发丝与散落在她身上的阳光,一起封印在柯达金胶卷里。
五条悟前些时候发现镜头定格的魅力后,就喜欢拿着这台从Mercari上落到的老式宾得机,四处拍照。
他最喜欢的,还是对着将镜头对着喜久遥。“拍到了什么?“喜久遥突然转身,凑近他的镜头,好奇镜头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因为她忽然倾身,梅香混着雪松的气息漫过他鼻尖。“秘密。"五条悟忍下靠近她的冲动,在她的视线中坏笑着摇头,显然并不想提前揭晓答案。他手中晃着相机后退,后腰撞上梅树,震落几片枯黄的梅树打着旋飘落进镜头的叶子从两人之间缓缓落下,露出她担忧的双眼。三年对16岁的五条悟来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三年间,他和遥从未分开过,他对她无比熟稔,六眼能够记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可就只是这样一个偶然对视的瞬间,还是会让他心悸不已。五条悟在她的视线中,悄悄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回廊下,将这相机塞进一个只能凭咒力催动打开的咒具匣子里,如果喜久遥看过去,会发现那匣子里还躺着一副猫又面具。
当然,五条悟也知道如果遥愿意,她可以轻松打开这个匣子,但是他说不可以,她就真的不会再触碰。
随身携带真是太不方便了,有空研究一下怎么用咒力做一个方便携带的箱子好了。
这么想着,见喜久遥走过来,五条悟还是快一步将匣子合上了,六眼里怎么看都透着一点心虚。
在喜久遥开口之前,他眼睛转了转,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遥,你是不是长高了?”
“有吗?"喜久遥对某人不怎么高明的话题转移术视而不见,视线带着好奇地落在他手上的匣子上。
“有。"少年忽然向前倾身,木屐尖抵住她的,他屈指比量两人身高差,和服袖口扫过她雪白的后颈:“到这儿了。”他点点自己锁骨的地方估算着,“长高了快4公分。”
他这么一说,喜久遥倒是一愣,抬头盯着他锁骨的位置,她以为自己的时间已经停滞在了18岁。
“去年盂兰盆节.……“落在自己锁骨上的视线让五条悟感觉有些灼热,他嗓音暗哑,指尖无意识摩挲匣子,“你虽然到我下巴,但是我今年也长高了很多,如果按照你去年的身高,应该只到我胸口位置了。”是,他抽高了不少,只看锁骨就知道了。或许是骨架长开了,原本带着圆润的锁骨线条褪去了青涩,看起来更加立体。温柔而有力的线条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已经有了成熟的轮廓。
身体比14岁时更加挺拔了,肌肉线条分明,透出不可忽视的力量感。面容也……越来越接近初见时的模样了,只是褪去了苍白的病容,更显风姿。
“遥?“五条悟皱眉叫他。
又是这样,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
她在看谁?封印她的那个人吗?是初代六眼吗?“很像吗?"少年声音暗哑得有些含糊。
喜久遥抬头:“什么?”
“不,没什么。"少年碧蓝色眼睛张大,扬起一抹笑容来,他利落地收起相机,拉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两人一起跌倒在走廊上。本来想要撤去的无下限术式,又在落地时悄然将她包裹住。他顺着躺下的姿势侧过身,看着被自己带倒躺在身侧的人,心里微微自嘲起来一一
「如果跟她说那个人早就死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15岁的五条悟,她会哭吗?」
「应该会吧。她看起来很想念那个人的样子。」「那那个人也喜欢她吗?可是有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人封印起来吗?」「真是没眼光。」
五条悟的大脑就像六眼一样不受控制地读取着他混乱又焦躁的思绪。喜久遥当他又在闹,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倒在了地板上。她转头看向难得沉默的人,望着他的眼睛留意他的神情,猜测着问:“紧张明天的仪式?”
“嗯?"因为她忽然转头动作,两人贴得很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五条悟脑子顿顿的,“……什么仪式?”这话一出,他就发现对方用“傻孩子"的怜爱眼神看着自己。五条悟”
哦对,明天他的家主继承仪式。
知道自己又在她面前犯了蠢,他不敢再看赤瞳中的笑意,坐起身来捡起一块儿石子弹向庭院中的池塘。
看着石子惊得觅食的锦鲤四散而去,乱了半拍的心心跳才慢慢恢复了。可是还是太近……
他像是思考着站起了身,背对着那道视线走到池塘边赏着池中的锦鲤,过了几秒才不以为然地回道:“早就定下的事情,有什么好紧张的。”听他这样理所应当的语气,喜久遥坐起身,好奇道:“就没有想过不当家主?″
她歪着头,眼里确实含着疑惑:他从前就是这样,厌恶束缚和规矩,但是又身居规矩最森严的贵族家主之位,很矛盾不是吗?“当不当家主这种事…“五条悟嗤笑一声,他看着一尾锦鲤笨笨地朝着他游过来,又恶作剧地朝它旁边扔下一颗石子,“就像问老子要不要呼吸一样可笑。”作为六眼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除非他夭折,否则家主之位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和′五条悟′这个名字无关,六眼的存在让他成为了五条家所信仰的“神子’,那群老头子跪拜的也不是五条悟甚至不是家主,而是名为六眼′的许愿机,他从而成了供奉在五条家祭坛上的神像。
喜久遥从一旁的矮几上端起一杯梅子茶,坐在走廊看他固执又带着孩子气地逗弄锦鲤,淡声道:“你可以拒绝的。"她抿了一口茶,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让她的声音也仿佛带着一丝别样的韵味。“为什么要拒绝?"少年回头看她,扬起一抹张扬的笑,笑容里满是不羁:“家主身份是很好用的工具不是吗?高层那群烂橘子整天遮遮掩掩的,我很好奇他们心里面供着的究竟是神明还是诅咒。”放弃家主之位,就像要求他把银行卡扔进火山口,可是他明明可以用它买更多喜久福,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而且作为五条家的继承人这么些年,他再怎么随性,耳濡目染间也已经对咒术界的规则有着深刻的认知。五条家家主这个位置,不只是工具,还是实现目标的最高效路径。
在遇到遥之后,他更坚定了这个选择。
即使五条家再怎么隐藏,顽固的高层烂橘子对于遥的觊觎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这两年来他们对五条家的试探从来没有停止过。一旦五条家松口,等待遥的无论是抹杀还是监禁,都是他不能接受的。喜久遥倒是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嘴角微翘笑看着他:“即使要付出代价?”
这三年来,她倒是明白了一些现在咒术界一些事情,以天元结界为基石的咒术界,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对五条家友善。“代价?只有老子让他们付出代价。"五条悟从袖口掏出一张纸对着喜久遥晃了晃,不无讥讽地笑了笑:“老子可是受天照大神庇佑的。”“那个是什么?”
五条悟将手中的纸团成团抛着玩儿:“正彦老头一大早去给我抽的事业签,抽了个大吉,给他高兴坏了。上了年纪就是容易迷信。”在他看来,有鬼神来作怪一律归为咒灵,祓除了就行了。吉凶由心,强者自渡,求签有什么用?
五条悟随手将手中的签纸精准地投在了庭院角落的垃圾桶里。他迟早要让那群打他和遥主意的人知道,他们搞错了一-他站在这里,不是因为′神子'的祝福,而是因为′五条悟'足够强。怎么说呢,不愧是在玄学世界里靠科学战斗的男人。喜久遥凝视着站立在池塘边的身影,逆光的轮廓与记忆里的人越发重叠。三年过去,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配合越来越熟练,已经趋于完成体,想必那些暗中觊觎他或者想要毁掉他的人和咒灵,都在蠢蠢欲动。多年不见的那几个旧相识,想来也要按捺不住了。当年他就说过,五条家的这个祭典定得时间特别不吉利,容易招牛鬼蛇神。想起当时他苦着脸吐槽祭典的样子,喜久遥微微笑了起来一一那张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大长老这张′大吉′怕是白求了。不过没关系,有她在。
“而且,当上家主之后,我有一件事情想做。“五条悟坐回他身边,看着那棵可以列入保护文物的梅树,六眼眯了起来。“嗯?”
“把初代六眼的神龛砸了。”
………啊。”
倒也不用这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