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中,喜久遥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旅行杂志又翻了一页。禅院真依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扶额:“真的吵死了…”幸好,一路吵吵闹闹,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过得很快。“旅程很愉快,拜拜~”
熙熙攘攘的京都站前,五条悟愉悦地对着京都校众人挥挥手。可惜对方不这么想,几人都撇开视线,只有三轮霞和东堂葵热情地回应他。这时,三轮霞注意到一众身着统一青色袴装的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除了走在前面的老者一脸肃穆,其他人都微微低着头,神情恭谨,直到走到五条悟身后站定。
老者深鞠一躬:“家主大人。”
随着着一声称呼,三轮霞看到自己对面的五条悟脸上灿烂的笑意慢慢收敛,原本松散随意的站姿变了,他缓缓挺直腰背,松垮的肩线绷得笔直。她这才发现,五条悟不笑时,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五条悟转身,六眼扫过前来的族人,淡声道:“不是说了我们自己回去。明明只是平淡的叙述,却让老者的头压得更低了些,连额头侵出的冷汗也不敢擦,恭敬地向家主解释缘由:“听闻有贵客来访,长老们吩咐不可怠慢,命我等前来迎接。”
“知道了。"五条悟对老者抬了抬手,看向身边的“贵客”。老者立即会意,恭谨地朝喜久遥又鞠一躬:“想必这位就是喜久大人。路劳顿,五条家已经为您安排了住处,请随我前往。”喜久遥颔首:“有劳。”
老者慌忙还礼:“您客气了。”
随老者离开之前,五条悟又扬起慵懒的笑,朝一脸见鬼表情的京都校众人挥挥手。
喜久遥双手交叠在身前,向他们致意:“各位,先失礼了。”目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五条家众人离开,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三轮霞弱弱地出声:“你们御三家……都是这个做派?”“五条悟不同,五条家不同。“加茂宪纪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向三轮霞解释道。
就算同为御三家,但只要五条家有五条悟在,加茂和禅院两家就只能以五条家马首是瞻,因此五条家对五条悟的重视和敬畏,越是御三家的人越是是能理解。
禅院真依摸摸腰间的左轮手枪,眼中流露出不甘:她从小听着五条悟之名长大,曾经叔父说过,御三家所有天才精英加在一起也无法望其项背。三轮霞不懂什么家族荣耀、传承之类的,她想问的是一一“我是说,你们回家的时候都这么严肃刻板的?”
那可是五条悟哎!都得变脸才能回本家!
此刻三轮霞脸上清楚地写着"贵族礼仪真可怕"的字样。机械丸在一旁笑出了声,就只电子模拟笑声有些吓人。路过他们在妈妈怀里哭闹的小男孩,看到顿时埋头在妈妈肩膀。与幸吉:”
一时间,人来人往的车站里,这个角落安静极了。回到五条本家时,已经过午。
“回来了。”
午日阳光漫过五条家蜿蜒的回廊,五条家主屋里,大长老五条正彦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
那苍老的眼底映着走廊上相携而来的两个人,恍惚让他看到了曾经出现在这座古老庭院的两道身影一一
比现在年幼些的家主踮脚去够檐角的铜铃,织袴下摆扫落几瓣白梅,那位咒术师抱着手臂倚在漆柱旁,唇角噙着笑意。廊下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家主晃着刚摘下的玻璃风铃,往她发间比划。“都长大了。“五条正彦叹一声,神情似喜似悲,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迎接家主和贵客。
随着他的起身,屋内所有人都恭敬地站了起来。隔着不远的距离,跟在五条悟身边的喜久遥抬眸与站在厅前的五条正彦对视。视线交错的刹那间,五条正彦喉头剧烈滚动一一多面未见的那双赤瞳闪着幽光,那是警告。
他捋了捋胡须,“呵呵”笑起来:这位大人,这性子倒是未变。他身后年轻些的族人都暗自惊讶,他们不知道这位将家规奉为圭臬的大长老竞然还会笑!往年家主回来的时候,他可是愁得眉毛眼睛皱一起的。一时间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向廊下那道月白色身影,那是这次家主回归带回来的唯一变数。
众人心心思各异时,五条悟和喜久遥越过最后一根漆柱,来到主屋。“恭迎家主。”
五条正彦为首的五条族人,鞠躬行古礼。
布满老年斑的脖颈一丝不苟地弯成直角,五条悟看着都替他那把老骨头叫屈,他无奈地朝这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摆摆手:“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要再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了。”
拜这位所赐,五条家那本家规已经从能砸死二级咒灵向砸死一级咒灵进阶了。
五条正彦站直腰杆,手中拐杖一叩:“礼不可废!”这“嘭”的一声,让在场的小辈心头都忍不住颤了颤,他们可没少被这跟拐杖打过。小时候他们都怀疑那是一件特级咒具,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来每天砸在他们身上都没有断过!
看五条悟一脸和“我就知道"的无奈模样,喜久遥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画面,不由轻笑出声。
在一众恭敬中,她的笑声自然被众人听入耳中。她是在笑大长老?!
众人不由更加屏息,等着五条正彦发怒。
只有站在五条正彦对面的五条悟才看得到这位大长老面上忽然少见的浮现起疑似尴尬的神情来。
他不由挑眉,视线在喜久遥和五条正彦之间转了转。喜久遥歪着头,浅笑回视他,模样看起来挺理直气壮。五条悟不由弯了弯唇角,抬手轻柔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别在她耳后。两人习以为常的亲昵动作,却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张大了眼睛。“咳。“五条正彦当做看不到家主当着自己面逾矩的动作,以拳抵唇清咳一声,正色道,“家主,喜久小姐旅途劳顿,要不要请她先去休息?已经让人备好了房间。”
这是催自己去换衣服了,五条悟知道老头子就是看自己身上这身西式私服不顺眼。不过当他低头看了看喜久遥身上的月白和服后,眼睛忽然亮了亮,低头对她说:“那遥先去休息,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咳咳!"五条正彦又使劲咳了两声,抬头瞪他一一怎可随意出入女宾院落!要是他知道自家家主早就赖在人家屋子里过夜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得背过气去哦。
听他一直这么咳,五条悟也不满了,他双手揣兜,语气恶劣地对这个老顽固说:“不舒服就回去多喝几副药,身体健康才能多活几年。”五条悟归家必上演的情形,众人眼观鼻,安静又熟练地做人形柱子。只有等在一旁的侍女非常有眼色地走上前,对喜久遥恭敬道:“喜久大人,请您跟我来。”
喜久遥对她点点头,仰头看着五条悟和长老冷笑对峙的模样,说:“悟,那我先过去。”
“好,等我一起吃午饭。”
这下五条正彦没有再咳嗽一-咳了也没用,费嗓子。最后,他还是妥协地吩咐人把午餐送到喜久遥所在的院落里。丰富的怀石料理,每一道都合喜久遥的口味。她握着雕花漆筷,敛眉轻笑。
“遥喜欢?"已经换了一身日常织袴的五条悟盘腿在她对面,他自然没有错过她舒展的眉心,“喜欢的话,让师傅一起去东京。”“不用。"喜久遥摇摇头,“偶尔吃一次,才会觉得好吃。”“也对。"五条悟点点头:“那回去的时候,让他们做些糕点,咱们带回去。喜久遥听了忽然垂眸一副低落的样子:“不是说要吃我做的大福?”“哎?“五条悟夹菜的手顿住,然后迅速放下筷子,瞬移到对面,甚至没有估算好距离,瞬移带起的风掀翻了喜久遥桌上的金莳绘汤碗,汤顺着桌边滴落到了他刚换的织袴上。
然而他没有在意,而是蹲下身一脸惊奇地看着低着头的人一一遥在撒娇哎!五条悟看着她的发顶,心里松松软软的,他笑起来:“遥要听实话吗?”“嗯?"喜久遥扶起翻到的碗,有些不明所以嗯了声。五条悟六眼倒映着她的身影,拖着尾音轻笑:“告诉遥一个秘密,有一次野蔷薇偷偷把遥做大福用的糖换成了盐哦~”听到这句话,喜久遥握住汤碗的手颤了下,手指不小心沾到了碗边缘的鲷鱼汤汁。
“怎么这么不小心。"五条悟狡黠地笑了下,从袖中掏出一枚会藏蓝色手帕,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擦拭她指尖的汤渍。喜久遥任他动作,看着他握住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口:“那时怎么不说?″
她做的大福全部都给悟了,但她并不记得有哪次他抱怨过味道不好。“好了,擦干净了。"五条悟细细擦拭过她每一根手指后,将手帕放在一边,用她刚才的话回她,“遥做的嘛~而且偶尔吃一次咸味大福也不错。”喜久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别过脸去。可惜她习惯了束发,别过头让她微红的耳尖完全暴露在了六眼下。五条悟就这样蹲着,手肘支在膝盖上,愉悦地看着她,并不打算告诉她这又一个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