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6
月上中天时,林霏跟着晏长霁回到了他的房间。上一次来他房间，林霏光顾着紧张了，都没认真打量过这里的装潢，这次理应探索一番。
晏长霁的房间十分简约，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品，书桌和书架上倒是有好些书，但光看书名就让人毫无阅读欲望。
林霏随意一瞥,忽然注意到书架上的木制相框。上面的晏长霁看起来约莫初中的年纪，身旁一个年长些的女子搭着他的肩膀，水墨画般的眉眼间浮着终年不散的病气。照片上的两人都笑着，却笑容僵硬，尤其是晏长霁，绷紧的下颌线与如今如出一辙,像是被迫拍下的证件照。
但好在两人都颜值在线，即使表情和姿势并不完美，也依然赏心悦目。“这是我的母亲。”
晏长霁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林霏转头看去，见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眼中情绪难辨。
“我和她都属于不爱拍照的人，这张合照，还是当时外婆强迫我们拍的。”他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想知道我母亲和晏家的事情吗？”林霏眨眨眼，“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她虽然有点好奇，但也没有一定要知道，没必要再勾起晏长霁一些不好的回忆。
晏长霁垂眸看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林霏总是这样贴心，时时刻刻都会为别人着想，每个人都会喜欢她的。
“放心，没有什么特别狗血的豪门恩怨，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晏长霁的母亲秦怡是一个画家，举办过多次个人画展。她长相美貌又气质出众，晏父参加画展时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秦怡从小身体就不好，医生曾经断言她活不过40岁。她又无意继承秦家家业，于是打算尽快联姻，生下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晏父便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两人很快结婚，生下了晏长霁。
林霏咋舌，所以闪婚是你们一家人的传统吗？可一见钟情产生的冲动褪去之后，曾经令人迷恋的易碎感成了一脸病态，晏父渐渐厌恶了秦怡的冷淡清高。
晏长霁的性格很像秦怡，晏父同样也不太喜欢这个儿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他几乎没有亲自照顾过晏长霁。这对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夫妻交流越来越少，秦怡最后直接把晏长霁带回秦家养。
而晏父又遇到了白莉虹，也就是现在的晏夫人，两人一个为钱一个为色，很快就有了首尾。
晏成扬好像就比晏长霁小两三岁，林霏皱眉，还真是……荒唐。“我母亲一开始就看透了这桩婚姻，也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出轨。“晏长霁语气平淡。
“但我替我母亲怨恨他，看不起他。”
秦怡去世后，晏父也没想着再娶妻子，却不想白莉虹带着晏成扬找上门来，他看在自己亲儿子的面上，最后还是娶了白莉虹。两人婚后也是经常吵架，把晏家闹得乌烟瘴气，晏爷爷和晏奶奶劝过几次，后来也不再管了。
真是糟糕的家庭环境，林霏想：难怪她上次去晏家，看两个老人似乎对晏成扬和晏夫人都不太理睬。
不过……
“你爹和后妈之前竟然很会吵闹吗？"看不出来啊。她上次见到他们时，感觉晏父宛如丢失了语言能力，晏夫人在晏家长辈和晏长霁面前更是畏畏缩缩，嚣张不起来一点。“晏成扬和我差不多年龄，她自然会想争一争。"晏长霁不屑地扯起嘴角，看得出是从没把这对母子放在眼里过。
“直到爷爷奶奶隔着我父亲，把晏氏集团交给我管理。”确实，本来晏长霁看自己父亲婚内出轨的对象和私生子就不顺眼。这两位再不老老实实做人，妄想着什么"分晏家财产”，这费尽心思弄来的富贵日子怕也是要到头了。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回想起来…“晏长霁轻描淡写地说着，恍若一声叹息，“有些可悲。”
他口中的"可悲"，不知在说晏父，说白莉虹，还是在说他的母亲。秦怡自知生命短暂，觉得应该要有一个孩子，所以应该结婚。她或许也曾用画笔描绘过心中更广阔的世界，可最终，她还是用这些“应该"束缚了自己。
她把自己困住了。
林霏无法评判，只能轻声安慰道：“我想，你妈妈可能会后悔这段婚姻，但并不后悔生下你。”
“嗯，我知道。"晏长霁的目光再次停留在照片上，灯光照在相框玻璃上，白晃晃的一片，“我知道她爱我。”
“我是她生下的“继承人'，但她从未特别严格地要求过我什么。”母亲性格清冷，平时说话和表情都不多，晏长霁很难窥探她的内心，只知道她会支持自己的所有选择。
只知道她画的每一幅画都很好看。
“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她也不过是交代我要孝顺外婆。“他一顿，又补充道，“还有……要随心而活。”
但晏总还是很自觉地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成为了可以让母亲骄傲的杰作，林霏不免感叹。
随心……完成他母亲的心愿，本也就是他的心心意之一啊。老一辈的观念总是难以改变，他们总觉得只有结婚生子，一生才算完整。即使目睹了晏父和秦怡的不幸福婚姻，他们还是催着晏长霁结婚。如果他母亲还在世，应该会帮着儿子说话吧。林霏恍然发觉，晏长霁被催婚后和她协议闪婚，倒像是他父母思想的结合版。
那么他们之间的合约，是他“随心"的结果吗？“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要跟你说说我的家庭？“林霏从来不愿深究这些已然发生的事，她抱住晏长霁的手臂，把半张脸都埋进他臂弯。“不过神通广大的晏总肯定都已经知道一部分了。”“是知道一些。"晏长霁点头，垂眸看见她发顶的小涡，抬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没隐瞒自己之前调查过她的事情，林霏也并不介意。她的父母死于飞机失事。
“好像是我小学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她觉得她和爸爸会死在森林里、死在雪山上、死在一个旅途的过程中。”
“是不是觉得这种话对小孩子说很不合适？“林霏闭上眼睛，轻轻笑起来，“当时我妈被我外婆狠狠地骂了。”
“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了。”
“飞机失事，多么小的概率。"林霏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晏长霁的西装袖扣，想到要不是遇到系统，她也已经死在车祸之中了。他们一家人，也许在乘坐交通工具这一方面上不太幸运。“他们总在出发，有时候也会带上我，不止是节假日，随便哪个周末就可以启程，甚至周一周五请假去旅行。”
林霏说着，眼睛都亮起来，“一开始还找个生病的借口，后来周五早晨上完主科，我背着书包就出校门了。嗯……走之前还要和前后左右都特意告别。“班上就没有哪个同学是不羡慕我的。”
可以四处游玩，最后考试成绩还不错，简直符合每一个小孩对快乐童年的幻想。
“要是我和你在一个学校读书，肯定也会很羡慕你的。"晏长霁揉揉她的发顶，掌心陷进她蓬松的发丝里。
“隔壁班那个总是请假的同学。”
林霏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她总是自由的、生机勃勃的，现在也依旧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