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行礼,起身离开殿内。袍角带起的微风将房中烛火吹得摇曳不定,昏黄的火光将皇帝愈发憔悴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画扇的脚步声消失在这凄厉的笛声中,皇帝微微侧头,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顾衍之身上。仅一瞬,他又将视线移开,转而看向一旁的吴御史:“吴御史听命一一”
“臣在。“吴靖连忙叩首,声音洪亮。
皇帝费力抬手,自袖中掏出另一道圣旨,颤抖着递吴靖,一字一句,看似无意,却又好似是刻意说给顾衍之听的:
“如若第二道禁令不曾施行,此为,对国师的,第三道禁令。”顾衍之原本低垂头猛然抬起,瞳孔在瞬间放大。吴御史双手接过圣旨:“臣领命一一”
皇帝收回手,轻咳两声,稍微调整了一下躺卧的姿势,动作虽轻,却难掩疲惫之态:
“你们都下去罢,朕有些事要单独同顾尚书交代。”殿中众人闻言纷纷跪地,行了叩拜之礼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寝殿。待殿门合上,房中只剩了他们二人,皇帝才强撑着坐起些许,神色凝重,压低声音,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一字一句自他口中出来,顾衍之心脏猛地一缩。大
秋风凛冽,大殿前方,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少年着一袭玄色国师袍立于殿前,脾睨众生。手中玉笛缓缓吹奏,发出尖锐而凄厉的声响,带起阵阵杀意。
清冷如霜雪的美颜配上额间一点嫣红花钿,在这肃杀的氛围中,跟添了几分妖冶。
几名叛贼被这笛声中暗含的杀意震慑,持兵器的手微微颤抖。赵鸿下意识攥紧了手中长剑,剑刃一头,千提目光紧紧锁着封易初,眼中水波涌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无从诉说。
三千青丝被狂风吹起,几缕自剑刃拂过,被瞬间斩断。笛声不曾停歇,宫外厮杀声逐渐激烈,赵鸿攥紧了手中长剑,微微回眸,看向身后手持长枪的侍卫,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抵在千提脖颈上的手力度加重了几分。
利剑即将再度划破她的脖颈的刹那,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喷溅在她背上,同一瞬间,抵在她脖颈上的剑陡然松开,“眶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血腥味灌满鼻尖,千提双眸惊愕地瞪大,回眸。一把锋利的剑直直从赵鸿的胸膛贯穿而出,殷红的鲜血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喷洒,溅落在她倾城的容颜上。
赵鸿眼眸圆睁,双腿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的身后,画扇神色冷峻,发丝随风肆意飞舞,手中那把带血的剑缓缓抽出,剑身上还挂着几丝鲜红的血肉。
画扇来不及多言,一手迅速伸出,揽上千提纤细的腰际。另一只手悠悠一抬,千提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出招的动作,离她最近的两名反贼便霎时倒地。鲜血自两人脖颈间淌出,剩下几名叛贼忽然反应过来,欲拔剑抵抗,画扇却足尖点地,带着千提纵身一跃,身姿轻盈如燕,转瞬间自叛军中成功逃离。凌厉的笛声在这时停歇。
封易初不慌不忙地收起玉笛,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古琴旁,将其抱起。修长的手指迅速伸出,用力一扯,七根琴弦应声而断。下一刻,他飞踢一脚,将断弦的琴猛地朝叛军方向扔去。
古琴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落地的瞬间,仿佛触发了眸中机关,轰然炸开。与此同时,数道类似的巨响自宫外传来,震耳欲聋。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四周照亮,琴身碎片横飞间,千提惊愕回眸,只看见满地血肉模糊的肢体。
响声在此刻停歇,周围空气彻底安静下来,连方才宫外隐隐传来的打斗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让千提几欲作呕。画扇带着她在封易初身旁站定,千提双腿微微颤抖,抬眸看他。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干涩得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国师吗……
硝烟还未散尽,叛贼之中尚有一两个站的远的,方才躲避及时,侥幸未被重创。他们呆立两旁,看见同伴落落满地的断肢,绝望与恐惧交织,化作困兽犹斗斗疯狂。
其中一人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强忍着剧痛,举着手中的刀,跌跌撞撞地朝几人袭来,脚步踉跄,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恰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破风声陡然响起,一支羽箭自殿门口的方向射出,裹挟着劲风,直直穿透那叛贼的喉咙。
脚步戛然而止,那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几声闷响,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千提循着箭的来路望去,只见顾衍之稳稳站在宫门口,一袭紫色官服在风中轻轻飘动,腰间香囊与手中长弓相得益彰,更衬出几分儒雅与英气。一阵沉闷而悠长的钟声骤然响起,在空旷的皇宫中回荡。那是皇帝驾崩的丧钟。
在场人纷纷下跪,头颅低垂,表示默哀。
猎猎秋风中,顾衍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道明皇的圣旨,展开。“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承天命,君临天下,殚精竭虑,夙夜匪懈。然天命无常,大限将至。诸子之中,十一皇子天性纯良,聪慧过人,心怀仁爱,颇具帝王之资。朕观其言行,察其品性,深信其必能继承大统,庇佑我朝百姓,保江山之昌盛,护社稷之安宁。”
千提与众人一同跪在地上,尚未从方才血肉横飞的阴影中缓过神来,又听顾衍之话锋一转,道:
“然,十一皇子年岁尚幼,难以独理朝政。国师封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心怀天下,谋略过人。”
“朕素知其忠肝义胆,对我朝忠心耿耿,特命国师暂辅新帝,代行摄政之责。”
“望其摄政期间,广纳贤言,整饬朝纲,攘外安内。待新帝成年,当及时归政。钦此一一”
字字句句,在空气中回荡。
众人伏地叩首,唯独千提一人猛地抬眸,错愕地看向封易初。天边霞光倾洒,为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金,独独在他身上,这抹暖色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霜阻隔。
他缓缓起身,衣袍在风中轻轻飘动,古潭般深邃的眼眸中,一股淡淡的哀伤化作薄雾,悄然笼罩。
他就那般站着,周身散发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清冷如谪仙临世,仿佛来自九重天宫,让人不敢碰触。
察觉到千提到视线,他微微回眸,额心一点嫣红在这柔和的霞光映照下,愈发夺目。红与金相互交织,本应是热烈而张扬的色彩碰撞,却在他不可方物的面庞上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感,为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添上了丝丝好冶。
双眸,仿若寒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幽深平静,如同死寂的湖面,不见丝毫波澜。
冷淡,仿若三年前初见那般,却与那时相比,更加疏离。少顷,少年薄唇轻启,声音仿若裹挟着霜雪,清冷至极:“带回府中,关起来。”
话音刚落,周围侍卫如训练有素的猎犬,迅速上前,左右将千提架住。千提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奈何侍卫的手如铁钳一般将她牢牢禁锢,根本动弹不得。“不要让任何人见她。”
声音低沉而坚定,仿若在宣告一道不容违抗的神谕。封易初转过身,背影修长而寂寥。似乎不大放心,他又强调了一遍:“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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