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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贼(2 / 2)

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那熟悉的背影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千提一人呆立原地,满心的欢喜于顷刻间轮空。是她吗?千提攥紧了手,眼底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是她。

朝夕相处多年,景秋走路的姿态早已在千提心中烙上印记,她是不会认错的。

那日她让景秋离开国师府,她出城了吗?可曾回到姜国,寻得援助?还是说,这些天,她一直在这京都的街头找她?秋风吹过街角,撩动千提的发丝,更添几分落寞。路边店铺的招牌在风中摇曳,她目光随意游移,忽然,想起了什么。姜国既然在各地都有眼线,要容下那么多人,定是有做什么明面上的生意掩盖目的的。

景秋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姜国的据点,极有可能也在这附近。酒楼茶馆往来人多,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奈何人多眼杂,若要长期经营,难免令人起疑。首饰布匹店常去的都是女子,若要交流情报,也有所不利,他们做生意的地方,定是男女都能去,还不易让人起疑的寻常地方。千提轻咬下唇,稍一思索,决定从这周边店铺开始排查。茶肆、典当行、香烛铺……她不知走了多少地方,都一无所获。斗笠并不透气,面上的薄汗被闷成大汗。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两侧。又一次失败后,她站在街头,稍作喘息,转身入了一家米肆。米店不大,店门半敞,饱满的大米袋袋堆积其中,形成一座小山丘。店伙计正弯腰忙着整理货物,听见脚步声,直起腰杆,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双手在围裙上快速擦拭,他热情道:

“姑娘,您要点什么?咱这米可都是新收的,颗颗饱满,煮饭香得很,熬粥更是黏糊,保准您满意!”

千提目光隔着白纱在店内游走,带着几分审视,待伙计将话说完,她才出声询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不生虫的米?”声音不大,却让伙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像看疯子一般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短暂的沉默过后,伙计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摆手道:“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天底下,哪有米不生虫的?你莫不是对家派来捣乱的?”

“不是…”千提深吸一口气,自怀中掏出丝帕:“我……我这有块帕子,你瞧瞧…

手帕刚刚展开,那伙计却没了耐心,伸手作出驱赶的动作,语气也变得生硬:

“去去去!别在这捣乱,我们这儿,没有你要的这种米,你啊,另请高明吧!”

“这帕子,你再瞧瞧……它………千提还欲开口解释,那伙计却已不耐烦地开始将她往门外推揉。

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站稳后,沉默片刻,终是无奈地转身离开。出门时,一名身着深褐色锦缎长衫的女子正好步入店中,与她擦肩而过。两人交错的瞬间,一阵秋风拂来,调皮地卷起斗笠上的白纱。千提发出一声低呼,赶忙伸手按住斗笠,埋头快步离开,生怕露出了真容,叫那狗贼国师的眼线瞧见了将她抓回去。白纱轻轻滑过女子的手背,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女子下意识侧头,目光落在千提身上,带着些许探寻的意味。她似乎想说什么,店内伙计却已匆匆迎上,汇报今日收支。待正事处理完,凌昔匆匆抬眼,方才那名头戴白纱的少女早没了踪影。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匆匆整理衣衫,在柜台站定,翻看着这几日的账目。一辆米车停在门前,有伙计扛着新运来的米进屋。恍然间,凌昔听见几名伙计交谈的声音:

“今天真是遇到个怪人了!"是方才看店的那名伙计。“怎么回事?怎么怪了?"另一人出声询问。凌昔被这声音吸引,微微侧目,又听那伙计道:“就刚才来了个姑娘,带着斗笠神神秘秘的不说,一开口就问我有没有不生虫的米。你说,怪不怪?”

“不生虫的米?哈哈哈哈,这天底下哪有米不生虫啊?"扛米的伙计将米袋放在地上,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后来呢?后来怎么了?”“还能怎么了?让我轰出去了呗!我看这姑娘,要么就是对家派来找茬的,要么啊,准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她可还有什么别的举动?"凌昔柳眉轻挑,连步轻移,快步上前询问。声音轻柔,急切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底下的确没有不生虫的米,但若是在米里头放姜,便不易生虫。不生虫的米,背后指代的一-是姜,姜国的姜。“其他…其他举动?“伙计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道:“她还拿着块帕子,非要让我看。我们这是卖米的,你说她给我看帕子做什么?准是脑-………“不得无礼!“凌昔出声打断他的话,原本舒展的眉头逐渐皱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方才与少女擦肩而过时,她便觉得她走路的姿态不似常人,却因店中事务繁杂,一时未能想起来。如今细细想想,她走路的模样与王府郡主的有些相似,相比之下,却还要优雅几分。

“那帕子有什么异常之处吗?"凌昔下意识摩挲着袖口的刺绣,急切追问。伙计察觉出异常,心中紧张,说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就是一块很普通的帕子……上面绣着朵花……”“这花是什么模样的?"景秋从外头进来,正巧听见这般对话,眉头紧紧皱起。

“这花…“伙计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奈何他赶人太快了,只匆匆自手帕上扫了一眼,记得不算清楚:“好像,好像是白花…对!米白色花序,当芯处有一抹鹅黄,或是两瓣淡红装点……其他的……其他的小的便记不清了。”“是菩提花。"景秋微微攥紧了裙摆,泪水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是公主,我找到她了,太好了,太好了…”

暮色如墨,一点点将天空染透。街边灯笼陆续亮起,光晕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千提拖着沉重的双腿,在昏黄的光影中踽踽独行。今日她在周边走了一圈,不记得进了多少家店铺,换了多少说辞,半点收获不说,还都无一例外地被人当作疯子轰出来。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破碎,她身影被灯光拉得细长,已然累得不行。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回到那处小屋。几缕光芒自院门缝隙间透射而出,千提伸手推开院门。伴着“吱呀"一声响,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绒圆球开心心地迎上来,在她脚边蹭蹭。

封易初正端着最后一道菜自厨房走出。暖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仿佛由天神精心打磨的轮廓。素色衣角轻轻拂过门槛,他简单束发,站在厨房尚未消散的烟雾中,仿若降临尘世的谪仙。

“回来了?“白瓷碟被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又被轻轻放在桌上,与那些早已做好的菜肴混在一处。封易初朝她露出一抹浅笑,柔声开口:“今日怎的这么晚,快些用膳吧,别饿坏了。”千提拖着身子麻木地走进房中坐下。

封易初盛上一碗饭,递到千提面前。他在她身前站着,颀长的身子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原本如古潭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怎么了?”

千提眼眶一热,委屈如潮水涌上心头,双手缠上他的腰。院中老树上,几道枯枝在风中瑟缩摩擦,发出鸣咽般的声响。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将脸埋入他怀中。待强行将心中的委屈压下去,才缓缓将他松开。

“我想你了。“她吸了吸鼻子,“你这几日太忙了,白天都没人陪我说话,我想你,想景秋我…

千提微微垂下脑袋,余光似乎看见什么,原本暗淡的目光霎时亮起:“诶?”

纤细的手指抚上桌上放着的那堆书,千提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打开,眼底的委屈于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话本子!新的!”“嗯。“封易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烛光跳跃,映照着他俊逸的脸庞,温柔的神色在光晕中愈发清晰:“给你寻了些新的话本子。从前那些…不好。”“为何不好了?"千提自书页间抬头,杏仁大的眼眸纤尘不染。“你现在还看不憧懂……

“看不懂不是才要学吗?“千提眨了眨眼睛,不曾明白他的意思:“我学东西很快的,你教我,我指定能学会。”

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几缕碎发微微垂在封易初脸颊两侧,更衬得他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光影绰绰中,少年的耳根微微泛着红色:

“以后吧。”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捧着话本爱不释手,无奈出言威胁:“吃饱了再看,否则,这堆书我也给你收了。”

千提颇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迅速将目光挪开。话本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她埋头吞咽饭菜,又听封易初无奈开口:“等过段时日…过段时日事情就少些了,届时我便回来陪你。”“嗯。“千提点了点头,飞快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迫不及待地要去拿话本子。

抬眸之际,少年微微闭目坐于她身前,高挺的鼻梁在昏黄烛光下勾勒出一道利落的剪影。修长如玉的手指正缓缓揉着太阳穴,他眉头紧紧皱着,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额间似乎还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原本就清冷的面容于此刻更添了几分憔悴,在烛光摇曳中,格外惹人怜惜。千提心中一紧,全然没了要看话本子的激动。本来已经摸到话本的手渐渐松开,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柔声询问:“你怎么了?可是近来休息得太少了。头疼得厉害?”天气转凉,狂风在屋外肆虐,屋内烛火晃动不停,将他的影子搅得凌乱。封易初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恰似寒夜的深潭,清澈又藏着些倦怠。察觉到千提担忧的目光,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极淡淡微笑。笑容虽浅,却如寒夜微光,驱散几分寒意。

“无事,不必担心。"他轻轻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却温柔笃定。“你我拜过了堂,便是夫妻,在我面前,不必强撑着的。"千提眼眶微微泛红,快步绕到他身后。她双手缓缓抬起,轻柔地挪开他的手指,覆上他的太阳穴手指纤细而白皙,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仿若上好的羊脂玉。几缕发丝自他脸颊旁滑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千提微微倾身,手指发力,以恰到好处的力度,缓缓画圈。时而加重力道,时而轻轻揉动,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幼兽。

狂风仍在呼啸,二人的光影在墙上映出扭曲的形状。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像是被她指尖的温柔一点点抹平。

封易初轻舒一口气,方才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他偏过头,看向千提,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声线中还带着残余的倦意,眼底却尽是宠溺之色。“好多了,别担心。”

灯光勾勒出他绝美的侧脸,他抬手,轻轻覆上千提还在按摩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示意她停下。

千提停下手中动作,顺势坐在他腿上,手臂如藤蔓般缠上封易初的脖颈。“阿初,"她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凑在他耳边,柔声道:“明日是我生辰,你能不能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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