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一场春
“你怎么来了。"靳仰弛手下意识遮在脸前,杨桢就站在树底下这么望着他,哪里还有遮挡的余地?
算了,靳仰弛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
操场是一水的新兵蛋子,远远看过去绿油油一片,杨桢就显得格外明显,不少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拎着袋子在跟一个男生说话,看上去更加微妙。靳仰弛懒得管蒋恪宁还有赵江川,往前迈着步子拉着杨桢的胳膊带着她去了旁边人更少一点的篮球场,在看台上找了个位置。杨桢穿着白色T恤,她长得白,胳膊也白,靳仰弛不仅脸晒得黑,胳膊也是黟黑一片。
她盯着靳仰弛拉着她的手,看着十分明显的肤色对比,实在是没忍住,刚坐在看台上就捂着脸埋在腿上″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靳仰弛闭了闭眼,实在是想骂人,在心里爆了一句粗,伸手拍了拍杨桢的肩膀:“起来。”
杨桢一脸茫然,难道因为笑了他两声,靳仰弛就要赶她走?想是这么想,杨桢还是气鼓鼓地站起了身,叉腰站在旁边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然后她就看到靳仰弛把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军训服外套往地上一铺,把没穿过的那一面朝着外面。
“坐这儿来。"快中午了,地面都晒得滚烫,靳仰弛找的位置勉强有树荫遮挡,还不算太热。他铺好衣服叫杨桢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叉着腰,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种习以为常的淡定:“杨林林,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赶你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儿一人吗?”杨桢回北京短短一个月不到,已经被空军大院哥仨带着到处玩,从最开始的沉闷,变得渐渐向以前刚见面时的性格转变。靳仰弛知道,杨桢现在只是外人看着文静,实际上在他们面前已经开朗了很多。
被他们仨带着一起玩,不想开朗都难。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这样的情景时有发生。靳仰弛承认,有时候自己确实动了歪心思,想整整杨桢,但是天地良心,现在他是真的没有。事情经历多了,也就有了一种娴熟应对的平静。面对靳仰弛的指控,杨桢一点都不尴尬。她默默将手臂放下,然后往旁边看了一下树荫的范围,最后当作无事发生地往衣服上一坐,笑意盈盈的。“给你带的冰水,还有汽水,你看看喝什么。"透明的塑料袋被她两只手撑开,靳仰弛一低头就看见里面冒着白汽的冰饮。靳仰弛随手拿起一瓶冰水,拧开之后仰起头直接从头淋下。杨桢惊呼一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他们怎么背着我们先坐下了!"在篮球场后面的赵江川一脸委屈,语气忿忿不平,刚刚他俩还顶着大太阳被晒得脑门儿都冒烟呢!蒋恪宁斜睨他一眼,看了一眼面前。
大槐树看台上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白T扎着利索的丸子头,一个穿着军绿色的短袖作训服,躲在唯一的槐阴下面,并排坐着。杨桢手托着脸,微侧着身子,隐隐有微风吹过,吹在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些热。
她偏着头看着靳仰弛,将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贴在脸边,消着暑气。靳仰弛的寸头已经长起来一些,看上去硬硬的,有些扎手。冷水从他的额头顺着往下淌,淌过他锋利的眉眼,滚落到英挺的鼻梁,他双唇微张,冰水沿着下颌线袭向他正在滚动的喉结,泅湿了面前一大片作训服。杨桢睫毛轻扫,微微垂下。
或许是阳光太盛,晒红了少女的脸颊。
“别过去。"蒋恪宁将赵江川拉了回来,拉着他站在校道上的树荫下,给他递了一瓶汽水。
“凭什么?“赵江川小声嘟囔,很不服气。蒋恪宁无言以对,缓缓出声:“你要是想被靳哥骂,你就去。”赵江川把脚往后一缩:“我就不去。”
蒋恪宁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喝汽水吧。"靳仰弛已经淋完了一整瓶冰水,杨桢适时地递过一瓶汽水。靳仰弛脸上挂着水,消弭了一身热气,对杨桢笑着道了一声谢。“还好你没来军训,不然真的会被热死,都已经九月份了,怎么还这么热?"他皱着眉头,将汽水一饮而尽。
“早点回去,怕你中暑。“靳仰弛站起身,将手中的汽水瓶以一个标准的跳投姿势,投进了下面篮球框旁的垃圾桶。
杨桢点了点头,起身将他的外套捡了起来,正准备拍上面的灰,被一只黑手径直抢过。
她诧异地看着靳仰弛,眼里满是疑问。
靳仰弛不好意思地清咳两声,“有点脏。”杨桢似笑非笑地故意盯着靳仰弛,盯到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推操着杨桢把她带出了篮球场。
不远处就是蒋恪宁和赵江川,他把杨桢往树荫底下一塞,埋头在她手上的袋里一通好找,拿出三瓶冰水。
别看靳仰弛黑,他手大,一只手拿两瓶矿泉水绰绰有余。“拿汽水呀。“杨桢买了不少东西,冰水好几瓶,各式各样的汽水都有三四瓶。怕的就是靳仰弛不够,或者要给朋友分。现在杨桢看他只拿了三瓶冰水,心中不解,往他面前小小迈了一步,拿着手上的袋子往他面前一怼:“拿走呀。”
靳仰弛倏地就笑了,高中之后他又窜了个子,现在已经快要一米八。以前和他差不多高的杨桢,虽然在同龄女孩儿里个子已然拔尖,但在靳仰弛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娇小。
她太瘦了,天一热额头就是沁出的细密的汗,脸颊都被晒得泛红,让靳仰弛总有一种她很孱弱的错觉。
现在她仰着脸,双手各拎塑料袋一个提手,催促着他,让他莫名觉得她可爱。
杨桢知道靳仰弛在笑她什么,有些羞赧又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他的腿弯。现在这种攻击对于靳仰弛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攻击力,毕竞他人高马大,杨桢穿的又是奶奶给她缝的软底布鞋。
靳仰弛摇摇头,“不拿了。”
他随手捞起校服外套擦了擦汗,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又开始热起来了。他拧着眉,将杨桢手中的袋子直接拿了过来,利落地挽了个结,将东西塞到了蒋恰宁手中。
做完这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块钱,往蒋恪宁手里一拍:“打车回去,赶紧的。”
最后,他拿着水往杨桢面前晃了晃,笑道:“这么多就够了。”杨桢犹豫着点了点头。
班里一片哀鸿遍野,因为教官说下午还要继续站军姿。靳仰弛回来的时候,教官刚走,两人打了个照面,靳仰弛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教室。现在还没有排座位,所有人都是见缝插针,有位置就坐。齐天辽和靳仰弛坐在一块,靠着窗的教室角落里。靳仰弛大步流星,班上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着他。虽然晒黑了,但是他一头扎手的板寸,脸是长得英气逼人的好看,这样的人在哪里总是会引起目光频频“喝水。"靳仰弛简单落下俩字,隔着空将手里的冰水扔向齐天辽。还有一瓶扔给了刚刚被迫帮忙挡住杨桢的辛云上。虽然两人不对付,但是初中好歹是一个班里出来的,高中又在一个班,自然而然就坐到了一起。
靳仰弛往墙边一靠,拿起冰水往嘴里直灌。辛云上接过他手中的冰水,随口道了谢。他想起刚刚靳仰弛在操场口躲闪的模样,又想起那个长得漂亮又乖巧的女孩,他拧瓶盖的手顿了顿,看向靳仰弘问道:“刚刚那是你妹妹?”
“噗一一"齐天辽一口冰水笑喷了出来,他掏出卫生纸一边擦一边笑:“靳仰弛一晒就黑,能有个这么水灵的妹?”
靳仰弛刚喝完水,水瓶空了,他就这么直接地朝着死党身上砸了过去,齐天辽轻轻松松将空水瓶一接,冲着辛云上一哂:“说他他还急。”“那是我邻居,打小一个院儿里长大的。"靳仰弛淡淡地应着,也不解释自己话里到底有多少水分。
两个人虽然是邻居不错,也确实认识了四五年了,但是这么一说让辛云上直接以为俩人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了。
齐天辽也懒得多说,免得被靳仰弛寻机报复。辛云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就说怎么这个女孩儿身后跟着的俩小孩儿,跟靳仰弛都是一个院子的,敢情他们四个都是发小。他没什么疑问了,“咕噜咕噜"冰水顺着下了热肺。齐天辽打了个哈欠,天气热的人根本吃不下饭,他用喝了一半的冰水洗了一把脸,将头枕在胳膊上开始偷偷听MP3。靳仰弛旁边没坐人,他把腿随意地搭在椅子上,自己靠在窗边,后脑勺就这么往窗台上一仰。
后面是整片蓝天,日光辽阔,将白云驱赶,看不见半片。靳仰弛鼻尖仿佛还能闻见刚刚杨桢坐在他旁边时,淡淡的薄荷味,真凉快。想着想着,靳仰弛将外套往脸上一搭,累得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