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解、解不嗨啊、扣哦哦、子…”他满脸羞意。云笙明白过来。她原本就知道嘉屿平时很少穿扣子上衣,尤其今天这种搭配西装的衬衣,扣子又小又多,他根本扣不好的,即便是解开也要很久。有时他也会穿假纽扣实际套头式的上衣,至于裤子,他也都是抽绳款或松紧裤居多,如果出于场合需要偶尔穿上西装裤,也会将腰处修改成松紧腰。可能为了拍结婚登记的照片好看,他今天穿的衬衫没有改成假扣,这实打实的一整排纽扣,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我去请小郑进来帮你。“云笙叹了口气,也说不清这一声叹息里是嫌弃还是觉得他可怜。
“不、不好。”嘉屿摇头看向她,“你、你穿、睡衣……外人咔啊、看到哦哦、噗啊、不太嗬……
云笙往梳妆镜里飞速瞄了一眼自己:半湿的长发披散在大v领的红色绸缎睡袍上,发尾的水珠濡湿了领口,贴身的腰带收拢出纤细的腰肢。她也不是情赛初开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见到镜中的自己,也明白嘉屿为何会说不合适叫男性用人进来的话,更难怪他从刚才起看她的眼神就有点奇怪,带着压抑的渴望。她想,即使是一个残废的男人,大概也不会愿意别的男人有机会窥伺妻子的美貌。
云笙慢慢走近他的轮椅,假意温柔的眼神投向他,引他与她对视,随后她蹲下身,故意语气暖昧勾魂地对他说:“你介意别的男人看我?”“呃、唔、没、资格…“嘉屿的嘴唇咧开一角,颤抖的话语更像是心虚的忏悔,“可、是……
“或许你说得对,今天这个日子,比起叫一个外人进来,有更好的选择…”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衬衣的第二颗纽扣,带着嘲弄的笑意,单手就轻松解开了它。“欤咿咿、云笙,别…“他的手碰了碰她的指尖,似乎想要叫她停止动作。她瞪了他一眼,他的手瞬间变得无处安放,举高后手指胡乱颤动起来。她笑着往下摸了一颗纽扣,可转眼便松开了他的衬衣,眼中凝结起两道鄙夷的冷光:“池嘉屿,你真的很可笑!一个连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都做不到的男人,居然还有心情去计较有没有别的男人看到你的妻子穿着性感!”“唔、唔知道自己、嗬嗯、很废诶诶、物!呃、我承认、唔唔、有私心!啵、不过、我也以为呃、你不喜、嗬哈……欢别的、男人晚、晚上进哦哦、卧室!云、笙,别、生气,总、总之是、我错了嗬、嗬……“他吃力地解释道,随即脑袋向后一仰,又突然似一下失去支撑般垂下,舌肌也失了控制顶出了双唇,带出细细长长的一条″银线",明晃晃地一直滴到了胸前。云笙见他用肌张力高到呈鸡爪样的手狼狈擦嘴的模样,心中更添嫌弃,冷笑道:“啊,原来是这样,说得也是呢!大晚上的非亲非故的男人闯进卧室我的确不太喜欢……“她故意抽了一张面巾纸塞到他的手里,借机羞辱他此刻的窘态,“那你觉得,你这样一个丈夫,我会不会喜欢?”“陂、啵会呃……"他紧张到气管痉挛,近乎哀求地看着她,“我、还是去、书房嗬嗬……
云笙拦住了他,道:“我又没赶你走,你逃什么?对了,你运气好,我今天穿的是系带睡袍,一颗扣子都没有,对你是不是很方便?呵,要试试吗?”嘉屿用她递来的纸巾掩住嘴唇,摇头。
“为什么?你不想要?"云笙追问。
他的眼睛泛红:“你、噗唔唔、爱我”
这真是笑话!难道凭他还指望在两个人真心相爱的情况下发生点什么吗?“我愿意履行夫妻义务。“云笙冷漠地道,像是单纯地在背一项法条。嘉屿看向她,含泪且温柔:“你、对我、没、没有咿咿啊、义务。唔唔、知嗷道、我的身体、丑哦哦,只会浪啊、让你呃呃呃、恶心!我、噗噗、不要、你做、后哦啊…梅的事!你别、伤害、自己……”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用力,也特别清晰。恍惚间,她的心里恍惚有一座光秃冷峻的小坡被一湾柔波轻缓流过。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不想再对嘉屿展开“攻击",看着他努力却近乎徒劳地试图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又急又羞到面红耳赤,她叹了口气,弯下身,帮他解开了全部衬衫扣。
一滴眼泪打在了她的手背上,是嘉屿的。
“唔啊、没、没做嗷、到嗬……唔唔,我的病哈啊…还嘶、麻烦到哦哦、你了.……"他的音量本就偏低,因为哭腔变得更加模糊,“谢、谢!嗬啊、还咿咿、呃呃、对、不起!”
“你快去洗吧,我先睡了。"她想,这一天下来她终是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要弄他了。
云笙让出了道,嘉屿低头操纵电动轮椅转去了衣帽间,换了一架轻便的运动轮椅,把换洗衣裤放到自己腿上。
嘉屿有好几部轮椅。类似于普通人回家会换鞋,嘉屿回家也会换轮椅。沐浴时也会换上手动的运动轮椅,其他有短距离的情况下,有时也会用手动轮椅。有时是为了轻便不怕水、有时也是刻意想锻炼一下手部力量。他并不是脊髓损伤者,也不是重度脑瘫患者,只是原发性肌张力障碍比较严重的那一类病人,因此虽然双手处理不了精细动作,但短时间操纵一下手动轮椅其实并无问题。偶尔拮抗肌不听使唤的时候就把轮椅停一下,反正在用手动轮椅时都是在家里,即便特殊情况在外,也有亲人或用人在旁,不太会出什么岔子云笙见过唯一一次嘉屿的轮椅翻车,还是因为她的一个小意外。当时他们还在上大学,嘉屿在可能也是想在校园里锻炼一下手部功能,晚上没事就坐的运动轮椅去的图书馆。她那天也去了,但嘉峻没有去,两人回宿舍时便相约一起走。下台阶时她不小心崴了脚,一下滚了好几级台阶。嘉屿跟个傻子一样划着轮椅就跟着滚下来了。
幸好是冬天,穿得还比较多,两个人都虽然都磕得很痛,但幸好无大碍。事后她忍着痛把他扶上轮椅,问他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要从无障碍通道下坡,就这么直直下来了。嘉屿说,他一急就忘了。她当时压根没往深处想,却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又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所以他才那么着急的。不过他也有点后怕,如果轮格滚下来砸到她,害她受更重的伤怎么办?他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云笙当时看他后怕得快要哭出来了,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逗他:“怎么?下次你就你就眼巴巴看我遇到危险?”
嘉屿说,他只是恨自己是个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残废。她听到他这样贬低自己后,是怎么安慰他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和他那时的表情,心里酸楚异常。云笙看着他的轮椅划进浴室,莫名奇妙地开始在脑海中确认自己刚才使用浴室的过程中有没有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她甚至下意识地走到浴室门边,还差点敲门,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也许是磨砂玻璃上的人影引起了嘉屿的注意,她听到他磕磕巴巴地问:“欤啊、云笙你、有、有事吗?”
她垂下手,捏紧了拳头:“没事。我好像落了点东西在里面,也不急用,晚点再进去拿吧。”
她听到他应了一声,然后是慈案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她躺回了自己的床,又过了挺久,才听见花洒喷出的水声。
闭上眼,她并未睡着,只是意识渐渐朦胧。过了不知多久,隐约听见水声停了,她张开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刚才入睡前她无意间看过一眼刻盘,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浴室门打开的一瞬,她慌忙背转身,不想和嘉屿正面相对。“云、笙?"他轻轻唤了她一声,间他没有回应,便也没有再说话。浴室的灯暗了,房间里只留下一盏床头小灯的光。云笙听到他从轮椅转移到床上的声音,很轻。很快,床头灯也灭了。
黑暗中,她听到他近乎气声的一句:“晚、安。”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辗转反侧,也没有听到嘉屿在床上有任何动静。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睡梦中不知何时已经翻过身,正面朝着嘉屿的床。
但她没有看到嘉屿的脸,准确说,是他大半个身体都被好几个厚厚的枕头摆成一排遮挡住了。
显而易见,他是为她特意这样摆的。
夜光时钟上的表盘提醒着她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她阖上眼,再一次睡了过去。
早晨九点醒来时,嘉屿已不在房间内。昨晚在床沿摆放的一排枕头也被放回了床头。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回神发现自己竟是想打给嘉屿问他人在哪儿的时候,又把手机扔下了。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她感觉有点饿了。
之前也没问过池家人平时一般几点吃早餐,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她可以自己随便做一点或者出去吃。总之,先下楼再说。一进餐厅就有一个长圆脸庞盘着发的中年女佣过来打招呼:“早,云小姐!你现在要吃早餐吗?”
“早,安姐,请给我一份早餐。“云笙记得以前听过嘉峻称呼她,便叫住她问道,“对了,安姐,嘉…家里其他人呢?”“他们都吃过了。老板和大少去公司上班,老太太回了房间,太太约了人出门逛街。屿少上楼后没和你在一起吗?”云笙想了想,道:“他大概怕吵醒我,就去了书房。”“也是呢,屿少也让我们不要叫醒你,让你睡到自然醒再下来,什么时候想吃东西再吩咐我们现做。"安姐接着问,“那云小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都可以,简单一点快一点的就好。"昨天她其实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早饿了。
安姐随即去厨房转发吩咐,过了一会,端出了溏心煎蛋、香煎培根配烤得热热的吐司片,饮料是鲜榨的橙汁,外加一盘油醋汁调配的蔬菜沙拉。安姐说:“这些都是按照云小姐你的口味准备的。如果不喜欢或者还要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再准备。”
“可以了,谢谢。"她吃了几口沙拉,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道,“你说是按我的口味准备的?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