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刚好我好一阵子没见康爷爷了。”韩婉箐笑着答应。韩大哥还想拉着妹妹叙旧,邻居孙老太太却带着儿媳妇上门。孙老太太儿媳妇端着一盘小葱拌豆腐塞给韩父,孙老太太则拉着韩婉箐的手夸了又夸,什么勤快啊,懂事啊,孝顺啊。夸的韩婉箐一脸问号。
他们家跟孙老太太家里没矛盾,但也没那么亲近。孙老太太为人不坏,就是很爱讲八卦,方圆十里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老太太竞然上门来使劲夸人了?韩父和韩大哥也一脸莫名,张春暖想到什么小声跟丈夫嘀咕:“不会是想来做媒的吧?”
小姑子也到年龄了,下乡前他们家来了好几个媒人呢,但是韩婉箐不乐意嫁,所以才填了单子申请下乡。
韩大哥一听,脸立马黑了。
他从父亲手里拿回对方送的那盘豆腐,上前几步又塞回孙老太太手里“孙奶奶,我们家也有豆腐,不用送。”
孙老太太不乐意“豆腐人人家都有,但味道不一样,你们尝尝,我儿媳妇拌的豆腐可是一绝!里面小葱都是我自己种的,特香!”韩大哥生怕她开口给妹妹介绍对象,把妹妹拨到身后护着。不是他不乐意妹妹谈对象结婚,而是不想妹妹被歪瓜裂枣轻易叼走,不管啥对象,那男人得经过他和父亲把关才行,不然别想靠近他妹妹!孙老太太儿媳妇看出韩大哥的戒备,上前一步笑着压低声音悄声道“婉箐,我娘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下次回来能不能帮我们家也带点乡下的菜和蛋?我家用别的东西跟你们换。”
韩婉箐这才明白,孙老太太这出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想让帮忙换东西。韩大哥也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讪讪后退一步。孙老太太依然抓着韩婉箐的手“我们也不局什么菜什么蛋,只要是乡下有的你觉得好的东西,都可以带着回来,孙奶奶可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老婆子,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意有所指拉踩的就是今天当面问韩婉箐要鸡蛋的蔡老太太。韩婉箐笑着抽回手:“孙奶奶,不是我不想帮,我在乡下只有一块小菜地,也只养了一只鸡,就是想拿出多余的也没有啊。”孙老太太不信“你没有,其他人有,你们挨得近,换起来多方便。”是方便。
但她给自家换了,吃肚子里了,民不举官不究小心点不犯什么。她帮人换算什么回事?
尤其他们家被人举报过差点下放,比别人家都敏感。她可不敢帮孙老太太换东西,牵扯到钱和物资她怕人举报她投机倒把。其实以韩婉箐空间里种的菜养的鸡鸭,后期自家吃不完肯定有多余的需要拿出去换掉,但她不会找大院身边的人。
都是一个生活水平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家突然有了不少菜蛋肉可以往外换东西,相熟的邻居知道后恐怕第一时间就是眼红举报。还不如她冒险出去找陌生人。
经历过家庭变故的韩婉箐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戚和熟人不代表方便和帮助,反而会比陌生人更眼红更不能接受你比别人过得好。“孙奶奶,我到时候帮你问问队里,他们要是有意向你们自己联系怎么样?“韩婉箐也没把得罪人的话说死,而是表示有机会可以帮她们牵个线。队里人都是光荣贫农,孙奶奶一家也是模范工人,两边成分都好,他们自己私下接触换点东西,只要不过分无伤大雅。说是不让买卖东西,可是城里物资不够,乡下又缺钱缺票,要是家里没有农村亲戚,群众的需求怎么办?
还不是很多人骑车去乡下“走”亲戚,很多乡里人来城里“走”亲戚,偷偷交易各取所需换点物资钱票嘛。
这是安全版的私人“黑市”,国家管不了也懒得管。只要不是光明正大摆出摊位来,城里和乡下人悄悄互通有无,根本没人多事管。孙老太太不太满意,她不想跟陌生乡下人接触,就是比较信任知根底的韩婉箐,都是一个大院住着,谅她也不敢缺斤少两拿赖货诉骗。但孙老太太儿媳妇明白韩家是不想参合,别的不说,这个大院还有隔壁大院都有盯着韩家举动的人,他们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恐怕立马就是一封举报信。
韩家也是为难。
“那行,婉箐你帮我们留意一些,要实诚又谨慎一些的人家。我们家孩子多,光靠票证根本不够吃。“她叹了口气,拉了拉她婆婆的胳膊,把老人家劝回去了。
韩婉箐应了一声,跟着家人回屋。
张春暖指挥立义和红旗把门关紧,窗户封死,然后小心翼翼拿出煤炉子热小姑子带回来的鱼。
没办法,为了悄悄偷吃,他们根本不敢拿到外面灶台热。韩大哥守着炉子,张春暖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给丈夫叮嘱“吃完鱼刺明天拿出去埋了。”
还警告儿子“出去不许说家里吃肉了知道吗?”她们家上次才光明正大炖过鸡,这几个月都得低调。韩红旗撇撇嘴,他妈又只说他一个,明明旁边还有韩立义的。韩婉箐干笑“也不用这么小心吧,鱼骨头可以给隔壁大花,我明天带回去悄悄喂它。”
大花是他们这一片的院猫,非常厉害,周围几个大院的老鼠都被它抓的干干净净。
“不行!"张春暖不同意:“你们平时不是说什么小心无大错嘛,大花吃东西喜欢把东西叼到墙头吃,万一它把鱼骨头叼到墙头,又不小心掉下去了,被人看见追究谁家吃鱼怎么办?这年头人都闲的慌,可是会挨家挨户查的。”“…好吧。”韩婉箐觉得有理,她凑到嫂子身边“嫂子你好厉害,想的真周全。”
张春暖得意的扬下巴:“那当然,我也没白学习白做卷子,平时在妈的督促下还读了不少书呢。”
她悄悄瞟了一眼丈夫。
有个这么高学历的丈夫,她私下当然很注重进步的,就怕丈夫嫌弃她小学文化,是个文盲。
韩大哥注意到妻子的视线微微一笑。
夫妻俩老夫老妻了,相视一眼还能看出温情来。韩婉箐揽着两个小家笑呵呵看着大哥大嫂。冉月安静的呆在角落,依然没有存在感。
韩父偷偷握了下妻子的手。
冉月面无表情的看眼丈夫,看到他讨好的笑容毫不留情把手抽出来。韩父受了打击垂着头换了只手又偷偷牵她另一只手,这次冉月微皱眉头看了一眼丈夫,到底没再甩开。
韩婉箐眼角余光看到了父母的小动作,拉着两个孩子转身给他们打掩护。一家人跟做贼一样偷偷吃完一顿鱼肉大餐,饭后张春暖依旧谨慎,不敢大开窗户通风,就是怕屋里的鱼味散出去被鼻子尖的人闻到,只让小心开一点缝。用她的话就是,留条缝慢慢吹一晚上,肉味就散了。饭后韩父依照惯例给韩大哥扎完针,又给女儿肩颈和腰部用中医的手法推拿后再艾灸理疗了一下。
韩婉箐感受到温热的艾灸点在身上,觉得疲惫被驱散不少。听着父亲跟大哥低声说话,屋外嫂子和小侄子嬉笑怒骂,母亲辅导弟弟功课的声音,家庭的温馨让她很快陷入熟睡中。韩父跟韩大哥对视一眼。
“婉箐真是太辛苦了。”韩父叹息。
“嗯。"韩大哥捏紧拳头。
都是他们没用,才让妹妹为家里操碎了心。不知不觉他们宠爱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家里的大功臣,每次回家都使劲往家搬东西,生怕家里人吃的不好。
她这样懂事能干,他们骄傲的同时更加心疼。妹妹本该无忧无虑的。
谁家娇宠的姑娘会操心家里有没有肉吃,有没有鸡蛋补营养,缺不缺菜?“爸,我想参加单位组织的培训班。"韩大哥低声坚定的说。他是正经大学生,毕业之后分配到铁路上,原本该前途无量一片光明。可惜刚进单位他们家就出事,紧接着他的腿就断了。领导虽然体谅他腿断了不方便,但也顾忌他家里成分危险,给他调到仓库干登记员的活,这活轻松是轻松,但是工资不高,级别也没办法升上去。按他的学历坐办公室根本不可能这个待遇。韩立志咬牙“我想去进修技术。只要我掌握别人都不懂的技术,修理别人修不好的机器,我就是不可或缺的。”
韩父拍拍儿子的肩膀:“你看着办,别太勉强自己。”同时他自己心里也在嘀咕。
是不是该想办法动一动了?
难道他就呆在锅炉房烧锅炉终老?
他的儿子女儿还在奋斗,他不能就这样认命。韩四诚心里也开始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