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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和三①(1 / 1)

第35章一和三①

自冠礼后已过十日,凉赢再未见过流白。

她也再未去想其他,一心只记着一件事。

连日来,沉寂到近乎令人忘却存在的伯诸和文昭。侧身倚于前柜,信手翻阅着账目简册,双目漫不经心的在上面游离。“长此下去,我可要无可事事咯。”

只见宾须无手捧《汤刑》自前柜前而过,垂目扫过案上探着的账册,“连爷爷都言道,你心算之速都快赶上我了。”

凉赢微拢慵懒双目,“如此不好么?高子也说你心志高远,可不在这区区茶庄掌柜之上,有这功夫,将大司理交予的这法籍典策翻了又翻,都快烂了,光上面的简片细绳我都帮你重绑三回了。”

“好姐姐,你的恩情弟弟记下了,"宾须无笑道,“先生说了,若要将事做好,首要之务便要先看透脉络,理清症结精要之所在,而后将其融于己身,以派后续所用。”

凉赢反手轻托下巴,“那你可算是精通了?”宾须无道,“先生让我看透之后,自己再结合齐国民情朝气独自写一策法典,这岂是一日之功?这不,我昨儿个才刚刚自刑狱书库内盘桓至后半夜,现在瞌睡虫还趴在我肩上呢。”

说着,宾须无打起呵欠,眼角还渗出了一滴干泪。凉赢叹道,“至少你已经寻着门了,路也是摆在眼前的,可我呢?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宾须无笑了笑,“何必苦恼呢?昨儿个先生还当着我的面儿夸姐姐你来着,还说让我对你多敬让着些,说不准日后再见了姐姐,远远就得大礼一躬呢。“我是女子,又出身寒微,还能在你之前入了仕途不成?”“谁说地位升腾非得入仕做官不可?”

一时之间凉赢未明他话中之意,而宾须无也未加解释,遂改口道,“对了,有两桩事,姐姐愿听否?”

凉赢将册简卷好轻搁一旁,“愿说便听。”宾须无道,“可是关系你最重视的两人喔。”听及此,凉赢眸光微转,“他如何?她又如何?”宾须无瞧了瞧门外,见无客来便竖起右手食指答,“第一件,上将军国子已于昨夜携长公子伯诸返都,宋国使臣今晨拜祭了宋国公主便匆匆离去,连齐公都未前往拜谒。”

此事凉赢先前已大略知晓,不以为奇,“说是亲往徐关迎候,其实不过去负荆请罪去了,至少要比在临淄城内当众被宋国使臣训斥问责,要多保留些颜面吧。”

宾须无下巴微点两下,“高子也是这么说,不过到底宋国也不能因此就与齐国撕破脸,也只能以此来示不满了。毕竞他们还要面对东面的强邻郑国,要知道如今当国的郑公可不简单,胆敢公然与周室交恶,甚至一箭射落了周王数百年的威信,堪称小霸了。”

凉赢轻叹,“无论怎讲,齐宋两国婚盟近乎名存实亡,此事于齐而言也是创巨痛深,想必长公子要多坐几日冷塌了,这时再乱蹦跳无异于给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

“这你就错了,"宾须无笑道,“今日一早他便动身赶赴临淄宫急觐齐公,可并不如你说的那般安分。”

凉赢心中一诧,“怎讲?”

只见宾须无续竖右手中指,与食指并立,“这便是第二件事了。三日之前,鲁国的特使羽父已至临淄,正式向齐公提及鲁公于二公主文昭的婚事。”“提了又有何用?"凉赢对此不以为意,全然提不起兴致,“那位娇公主若真肯安心待嫁,又何须在北杏搞出那些花样?只怕又会设法拖延。”“你又错了,"宾须无轻声复笑,“人家这次可是一口便答应了,甚至还问了婚期,若非如此,长公子又何须刚刚回到临淄,便抛下一路屈辱急奔宫门?”“她应了?”

凉赢眉心起皱,内心愈发费解,“我当她终身不嫁也要留在临淄作祸,如何突然就转了性儿?”

宾须无却摇起头来,“这便不得而知了,只是听闻原本一直帮她医治脸伤的唐医官,十日之前突然暴毙死了。在那之后,文昭便自漓苑传出话来,说自己脸上的伤势已经愈合如初,无需医官再来。”“唐医T.……

细细一想,凉赢方记起先前要派往舒雯身侧专司候诊保胎的医官,与之同姓。

“看来这位唐医官还真是背运,先前无缘无故摔断了腿,这次更是索性连命都丢了。”

凉赢撂下了托腮的手,指尖游走案面绕身前柜,又将话扯回到了伯诸的身上,“怪道呢,这位大情圣顾不得一切,直愣愣的闯宫面君讨骂去了,如此倒也说得通。”

话落,凉赢眸光一转,冷声轻笑起来,“不过以那位国后的贤明,应当也料到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块什么肉,必然不会坐视的。”“这回你说对了,"宾须无凑近她身侧,小声道,“还没等他入了内宫门,便被卢隼将军带着几名甲士将他硬生生拖到淑苑去了,至今未见出。”凉赢因笑,“若然长公子肯就此罢休,那我方才那一声雅称岂不是白叫了?再者至少这一点我与他也是感同身受的,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嫁遁走,又如何对得起她昔日的恩德?”

见其背身而去,宾须无不禁心生寒意,“你莫是·.….”凉赢伫步面颊微侧,那一抹浅笑更加重了宾须无的不安,想要抬手唤她,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了,只遗心头一波震颤,好一阵后怕。两日又过,荨邸运来了一车木箱,马夫刚往门子禀报不久,花卷便出门点收。

近乎同时,一对灭蒙营甲士便云集而来,将马车团团围住。花卷见此阵势倒也不露惊色,且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上前礼敬相问,“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执掌临淄城防的卢鹫将军,先前在澜苑受了令兄的照顾,还未来得及道谢,不知今日前来,这箭头又打算冲着谁呢?”卢鹰、卢隼以及卢鹫三人俱为兄弟,乃国后卢氏心腹,分别掌控了临淄宫与城防,可谓手握军权、位居要枢。

一见花卷这口利牙,卢鹫自知眼前这荨邸的主人今非昔比,也不敢无礼,便上前违心拱手,“姑娘多心了,末将司职城防要务,方才收到密报,说是有人意欲对四公子不利,这才急忙赶来。”

“又是密报,也没点鲜物,"花卷冷呵一声,“将军又是要拿我姐妹二人?还是又拿着我们少主什么短处了,好向人去邀功?”当着过路行人,卢鹫面臊得紧,无意与之争辩。眼见他眼扫木车上摞列的几口箱子,花卷樱唇微咧,迈步上前,“噢,原是看中了这几口劳什子,这不过是从澜苑送来的,将军想当着荨邸正门口的面儿,一一打开瞧瞧?”

卢鹫避目回道,“听闻刺客就藏在这箱子里,意图害四公子性命,此事干系甚大,末将不得不管,还请.…

“刺客?笑话!"花卷冷脸声脆,调门愈高,“我知道,我们少主生来命苦,还未降世便有人成日里算计着,这十八年来日日夜夜如履薄冰苟活,好容易正位还了身份,那些人还不个个腥红了眼?耐不住寂寞非得寻些是非显得热闹。”卢鹫环顾周遭,忙低声哄道,“姑娘这是说到哪儿去了?齐公再三嘱咐要护四公子周全,若果真有了疏失,未将即便是有一肩的脑袋,也不够治罪的。”花卷见状,抬手便拔出了卢鹫腰际的佩剑,其速之快卢鹫根本反应不及。“切勿轻动!”

周遭甲士见状岂能容得?纷纷蓄势待发,被卢鹫展臂拦下。花卷见此阵势毫无胆怯,横剑便刺进了最上层的木箱内,又将其抽出,亮白刃于卢鹫眼前,“将军锐目可瞧仔细了,这箱子里可藏了人?”卢鹫眼显难色,花卷再行执剑一一贯穿其余木箱,皆同前例,只剩最后两只木箱。

周遭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花卷看在眼里,方将剑横向递还卢鹫,“请恕小女子体力不支,这剩下的最后两只箱子,就有劳将军自行查验了。”卢鹫接过佩剑,又惧众人议论,原本气势凌人反倒面露惧色。“”这……

谁知花卷竞抬手使力一推,卢鹫手中的剑径直飞出,扎进了木箱之内。“还有最后一只。”

花卷拔剑而出,刃上依旧光洁如常,不见丝毫血色,再行转递卢鹫面前,“还请将军点验。”

卢鹫愈发犯难,似有骑虎之感,“姑娘何必如此?这般咄咄逼人叫人看着成何体统?即便是姑娘不顾全自己的颜面,也总要念念四公子的身份。”“身份?“花卷甩脸将剑仍在地上,“齐公的子嗣又待如何?还不是说杀就杀,事后连个交代也没有便这么草草埋了。下次再有人来,说不准就要拿这剑来砍我们主仆的脑袋了,还念这些虚的作甚?”愈说嗓音愈发哽咽起来,不经意间竞泪如雨下,惹得众人一阵怜惜,都在小声议论卢氏太过压人,连个丫头婢女都不放过。字字句句把退路堵得死死,万般无奈之下,卢鹫想着此番也搜不着什么了,再僵持下去恐将事闹大,便捡起地上长剑收于鞘中,拱手赔起不是,“姑娘见谅,想是密报有误,末将回去定然详查,今日让姑娘无端受了委屈,末将在止赔罪,也请回禀四公子,莫要惊扰了他才好。”话落,卢鹫转身挥手,长期一舒便领着甲士匆匆远去了。众人也陆续散了,花卷方对车夫轻声吩咐,又唤来府中几名家仆,将木箱一一抬入门内。

待到她回身跨过门槛,却见喜饼早已立于内门侧。她眼圈泛红,缓缓抬臂递来手中丝巾,“瞧你,脸上的泪痕还在呢,方才那些气话事先可不是少主交代你的。”

见花卷侧过脸去,喜饼便上前亲自为其擦拭新泪,“你又想起二公子了吧?夫人生前曾对少主说起过,你自小便受二公子照顾,虽说我与少主都未曾有缘得见,可想也知道,年仅五岁的你至今还将他放在心上,该是多好的一个人。前番去澜苑整理行装时,你还不忘去他生前的屋子坐了好一会儿、也哭了好一会儿。”

花卷一言不发,只伸手接过丝巾,便快步而去。喜饼无奈一声长叹,紧随其后行至库房,二人亲自盯着家仆将木箱一方方抬下,方将其遣散。

此事花卷面色也舒缓许多,与喜饼四目交汇后,一同上前将唯一未被剑刃刺穿的木箱掀盖而起,只见凉赢侧卧蜷缩于内,哭得泪人儿一般。“莫不是把她给闷坏了?”

二人一脸懵,喜饼赶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怎么了这是?伤着哪儿了么?″

凉赢未有应答,只泪目看向花卷,“原来你也同我一样失了重要之人,往后你无论你再如何对我使性子,我也不再恼你了。”“方才我姐妹二人的话,你都听着了?”

闻听此话,喜饼方楞目瞧向同样怔愣无语的花卷。但见花卷面颊潮红浸染,一时手足无措,只狠狠丢下一句,“再敢胡说,留神我把你一脚把你瑞回去,合上盖上了锁,闷死了事!”喜饼亦是破涕为笑,将凉赢自箱内搀出,“不管怎么说,这一关也算是安然渡过了。只怕不仅是时常游历在外的巡哨甲士,就连院墙外那些个有色无色的眼睛,也该闭上了。”

随即,二婢将凉赢一路引至胧榭前,远在栈桥上便见着正端坐于琴案前的流白。

喜饼正欲上前禀报,却被凉赢抬手轻拦胸前,还微微摆手示意其不要出声。十指拨弦,律音环抱瀑泉入水,入耳清脆沁人心扉。一曲音散,流白方收了手,挑睫看向栈桥上的三人。见状喜饼与花卷才将凉赢引入榭内,拜了流白。初入阁内,凉赢便有置身澜苑梅洲之感,周身淡淡梅香索绕。行至案前,才见琴旁搁着的金雀香炉,香气自内而弥。隔着袅袅烟香与之四目相对,流白轻声而笑,“明眸三双,泪痕却有四道,这是怎么了?”

“只是沙子吹了眼。”

立于喜饼左右两侧的二人,各自扭头拭面,竞连应答之词都一模一样。喜饼不禁掩口笑道,“方才要踹要打的,眼下却又异口同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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