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相册
姜汽一怔“双胞胎……弟弟?”
盛棠点点头,继续说,“他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好像是心脏方面的病吧,先天性的。刚上高中的时候,病情突然严重,家里送去国外做手术,后面一直在那边养病,没怎么回来了。”
说着说着,盛棠想起什么,“哦,也不对,前段时间,我见过他一次。”“那次打车来着,去哪儿我忘了,经过酒吧一条街的时候,堵在路口,车停在那儿好久。
“等得无聊,我就往窗外看,正巧旁边酒吧走出来一个帅哥,我就多看了两眼,只能看清个半侧脸,他咬着烟,旁边站着一个齐刘海、头发很黑很长的女孩子,举着打火机,正在给他点烟,他故意往后退一步,那女孩下意识跟着往前,脑下绊到什么,跌到他怀里,脸一下就红了。他倒好,双手举起来,你能想象到吧?就那种装模作样要投降的姿势,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明明他就是故意的“正好那时候路况好点了,车往前开,我特意转头,想看看这男的到底长什么样,行为也太恶劣了!结果……你也知道了,竞然是闻聿。”她说到这,忍不住感慨,“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呢?”“我就记得,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闻聿不经常出门,特别偶尔才会出来玩。印象里,他不怎么爱说话,但能看出来很开心,总是特别腼腆地看着我们笑,像小天使一样。不过可能没安全感吧,他跟其他人交流不太多,都是安安静静地跟在闻执身边,还挺依赖他的。”
姜流听着,也有些唏嘘,于是想缓和气氛,聊点轻松的,“听你这么说,他们两兄弟感情应该很不错吧?”
“以前……感情是很好的,闻执这个人,你别看他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但还真挺有当哥哥的样子。哎,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没听见过闻聿叫他哥,他俩好像不论这个,都是直接叫名字的……”“哎呀,说远了,"盛棠摆摆手,神情凝重起来,“不过自从沈阿姨去世,他们两个好像疏远了很多,互相连话都不说一句了。”“不过我听我妈提起过,沈阿姨去世后的第二年,他们升初中那会儿,身体原因,加上家里变故,闻聿性格越来越孤僻,又明显能看出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被外校小混混盯上了,明里暗里威胁,要收什么保护费。闻聿坚持不给,批小混混们惹毛了,拎着长棍,趁有次放学没人来接,把闻聿堵在小巷子里。那次闹得很大,警察都去了。
“神奇的地方在哪呢,警察到场的时候,闻聿在墙角蹲着,除了头上被扔了件校服外套之外,毫发无伤。倒是闻执,身上脸上都是血,事后请假了几天没来学校。不过也不亏,因为那一群小混混的老大,被他揍得在医院住了半月。闻执也真是神人,是怎么一个对上好几个,还能把人打成那样的……反正从那之后,这事儿传开了,都知道闻聿有个很不好惹的双胞胎哥哥,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但我就好奇啊,闻执,他是从哪冒出来的,还那么及时?警察也有这种疑问,问怎么回事,他说碰巧路过。这骗鬼啊,哪有那么巧的事?“要我说,他就是嘴硬心心软,估计一直默默关照着闻聿呢,生怕出事。哎,怎么就渐行渐远了呢,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从沈阿姨离世开始的,不知不觉,都十年了…”
“棠棠,等等。"姜流突然开口,声音细微地发颤,“你一直在说的这个沈阿姨,是不是……沈安然?”
“是啊,"盛棠点点头,有些意外,“倪流你知道啊?”“我……瞎猜的。"姜流勉强地扯一个笑。姜流犹豫了下,又问,“这里有她的照片吗?我可以…看一看吗?”“当然能呀,我找找哦。”
盛棠说着,翻到下一页,“哎,不用找了,这就是了。”姜流跟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而后怔住。
照片里,还是那片草地上,孩子们笑着闹着,小手扯着前面人的衣摆,列成歪歪扭扭的一排,往一侧躲去,应该是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最前面,正对着镜头,张开双臂的女人,显然就是扮演捉人角色的那位了。她的打扮就算放到现在,也称得上时髦。深灰工字背心,宽松牛仔工装裤,墨镜随意架在头顶,柔顺长直发染成棕褐色,发丝随着动作扬起,被阳光镶上熠熠金边。
这的确是沈安然,可与姜流先前见过的,她荧幕上的形象太不同了。换下华丽却不便的裙裳?,褪去精致如面具的妆容,她衣着简单随性,素着一张脸,仰起头,不顾形象地大笑,恣意自在的光芒比阳光更盛,让姜流又想起常用来代表沈安然的那个词一一红玫瑰。玫瑰,诚然艳丽万分,可终究只能困于一方泥土或花瓶中。束手缚脚,脆弱易折。
以此来比作她,实在不够恰当。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姜浇倒觉得,沈安然私下展现的模样,更像这个孩童游戏中,她正扮演的角色。
一只搏击长空的雌鹰。
仅仅是平面的静止的一瞬,就能有如此强的感染力。姜流看得出神,轻轻说,“她一定是个特别鲜活的人。”……鲜活,"盛棠跟着重复一遍,眼睛亮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沈阿姨哎……
“以前呢,身边那些大人提起沈阿姨,最常跟着出现的形容就是大明星、大美女,是事实没错啦,但我总觉得不够贴切,该说是……有些空洞吗?因为我眼里的沈阿姨,明明不止是这样的呀。那时还以为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才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直到你刚才说到′鲜活',我终于反应过来,奇怪的原来不是我啊,那些评价听起来无可指摘,可哪一个有试着抛去光环,看一看真正的她呢?”盛棠说到这里,有些兴奋,“流流你知道吗,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沈阿姨一定很喜欢你这个形容,也一定很喜欢你的……不对不对,应该是见你第一面,不需要你开口说什么,沈阿姨就会很喜欢你了,她最喜欢小孩子了!”盛棠神情一滞,好似才意识到什么。
“你看我,说什么呢,我们早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她静了两秒,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的人,才说,“沈阿姨如果还在就好了。”姜泥抿住唇,这次换她去握盛棠的手,“棠棠,再多跟我说一些她的事吧。”
沈安然的一生短暂,可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如此绚烂地存在过,那记忆中的她,就永不褪色。
盛棠重重点头嗯了声,将相册翻到下一页。姜流看到一张全家福。
准确来说,那的确是拍摄全家福的场景,这张照片却不是正式的摄影视角,而是由一个小女孩拿着手机,打开前置镜头,站在一旁不远处,歪歪扭扭拍下的。
小女孩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姜流认出这是盛棠,也不自觉笑一下。后面准备拍全家福的应该是闻执一家人,大人坐前面,小孩站后头。姜流终于见到闻执爸爸的样子,与沈安然年纪相仿,深色西装,表情严肃,正微微低头整理领带,能看出来,是个气质沉稳的英俊男人。沈安然在一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上半身也很亲密地靠过去,对着盛棠的镜头,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姜流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些,目光投向后排站着的人。只有五六岁的闻执、闻聿,还有一个…有些面生的少年,约莫有十四五岁。
姜浇回忆了下,想起来,他是玩游戏照片里,一群“小鸡”中排头的那个。看年纪,他应该不是沈闻夫妻的孩子,可又处处能感受到,他与闻执一家人的密不可分。
盛棠似乎猜到她的疑惑,解释说,“这是闻应淮,应淮哥,是闻叔叔的侄子。”
“闻叔叔十八岁那年,家里破产,一落千丈。闻叔叔有一个亲姐姐,比他大十岁左右吧,家里只剩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姐姐结婚多年的丈夫拜高踩低,非但不帮衬一把,还处处给她脸色看。她能力强,心气又高,才不任人欺负,直接离婚,带着应淮哥走人。
“姐弟俩自己打拼,敢想敢干,刚有了点好起来的苗头,天意弄人,闻叔叔的姐姐急病去世。她前夫眼看闻家要东山再起,就腆着脸来抢抚养权。闻叔叔当时也才二十出头吧,硬是把应淮哥留在身边了,真就当自己儿子一样带到这么大。
“我听我妈讲,应淮哥小时候性格很孤僻的,总是木着一张脸,能不讲话就不讲。我听了都不敢相信,真的。因为从我记事起,应淮哥一直就是好脾气又温柔的大哥哥。我妈后来才告诉我,都是沈阿姨的功劳。“虽然闻叔叔对应淮哥很好,物质上没话说的。但他工作忙,性格又古板,遇上应淮哥这种寡言小孩,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是沈阿姨跟闻叔叔结婚之后,不端长辈架子,真正像朋友一样平等对待他,愿意走进他内心,才让应淮哥慢慢变成这样的。”
盛棠说到这,有些忿忿,“对了,说到结婚。那些小道八卦虽然不知道沈阿姨跟谁结了婚,但总有人传,沈阿姨息影是为了嫁入豪门当阔太。才不是咧!闻叔叔当年生意才刚做起来,还没创立鸿昱,赚得还没沈阿姨多呢。”“鸿昱…“姜浼一怔,“是那个鸿昱集团吗?”没人不知道鸿昱。
半导体发家,短短几年做到行业龙头,后续多领域发展,在医疗、汽车、酒店、奢侈品等等产业中,均有一席之地。与这种雷厉风行的扩张风格不同,仓创始人身份神秘,行事低调,极少抛头露面。姜泥对这些了解不多,鸿昱的名字,最常是在财经新闻台听到。各种股价、政策、改革,被标准的播音腔念出来,让她觉得,遥远到像是另个世界的事后来,某次课间跟同学闲聊,听人用充满钦羡的语气说起,有位大四学姐拿到鸿昱总部的offer,姜流才有了实感一一鸿昱这个庞大而显赫的概念,竞真的会与她正生活的小小世界产生那么一点微弱的链接。可此刻,上天慷慨而残忍地揭开面纱,姜流终于迟钝地发现,于她而言,这链接并不微弱,甚至称得上紧密。
原来,鸿昱的的确确与她在同一个世界。
可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却从没有哪一瞬间比现在更觉得遥远。因为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具象化的距离。人站在陆地上,是触摸不到天空的,谁会去怀疑这一点呢?
“嗯!就是那个。”
盛棠随口答着她的问题,埋头去整理压出折痕的硫酸纸,动作小心翼翼地,仔细而专注。
待她坐直身体,姜泥已经神色如常,看不出异样。盛棠继续讲,手上翻动相册,“流浼,我偷偷跟你讲,一定要保密哦一-沈阿姨就是艾丽娅。”
姜流不太明白地看她。
“找到啦,就这张!"盛棠指着一张照片,“我好喜欢的。当时知道沈阿姨要做一本相册送给我,我特意要求放进去的呢。”领奖台上,礼花炸开,一位身穿红白赛车服的女性,左手抱着头盔,右手高举奖杯。她好像有意遮挡面部,户外墨镜,运动面罩,五官掩藏在这之下。“这是沈阿姨?"姜汽问。
“嗯!不过在赛车手这个身份下,她叫艾丽娅。”“不露脸也是这个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