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睡觉
瞧清楚妈妈高傲直视，肃穆面庞的刹那，随越盈满全脸的笑容像是对撞了疾驰南下的寒潮，硬生生冻僵。
“妈，妈妈，“她一只全是面粉的手紧握门把手不放，嗓音颤颤巍巍，"您,您怎么来了？”
秦芳雅目色如炬，很难不注意到她因为自己的出现，急转直下的情绪。她胸口由不得抽疼了一下。
她怎么来了？
她当然是跟着她来的。
秦芳雅行动迅速，远远跟上随越的步伐，看着她进了这家酒店。虽然清楚地知道女儿是来找男朋友的，她原本也想打道回府，可转念想到他们身处酒店那种暧昧地方，她就胸闷气短，堵得发慌。秦芳雅平时说归说，实际在她看来，随越始终还小，需要她操心心照顾。就算她曾经提过她到了可以交男朋友的年纪，然而当真得知她有了对象，又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总怕女儿吃了亏。
好巧不巧，这家的经理是秦芳雅老同学，昨天才在同学会上碰过面。她拜托对方查了入住信息，这一查才得知入住的何止顾泽，还有随远山。那一刻，秦芳雅终于明白随越先前为什么会无意识揉捏耳垂，很不自在的原因。
不仅是因为顾泽，更是因为随远山。
秦芳雅得体地感谢完老同学，独自在底楼大堂坐了许多，看似镇静自若，实则脑中炸开了两方势力，水火不容，吵得不可开交。一道高亢嗓门大骂特骂她心理病态，奉劝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万万不要做扫兴的搅事者。
另一个则犹如恶魔低语，趴在她耳边，念经似地说来都来了，不上去瞧瞧多对不起自己跑这一趟。
最终，秦芳雅抵抗不住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叫嚣的卑劣，疾步走向电梯，按下了老同学查到的楼层。
这家酒店装潢奢华，设施高档，唯一欠佳的是隔音。秦芳雅无声无息地抵达房间门口，隐约听见里面的笑声。欢快的，松弛的，自在的。
也是她和随越在家相处，绝对不会产生的。秦芳雅呼吸不禁急促，才会忍不住扣响了门铃。“越越，谁啊？"半晌没听见客厅那边传出动静，随远山的询问响起，“是酒店工作人员吗？”
他和顾泽似乎都有疑惑与担心，紧接着就走了过来。随越心脏漏掉半拍，面色一白，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随远山和秦芳雅视线隔空相撞的一瞬间，室内室外的空气一沉再沉，水泥一般地堵塞呼吸道，叫人喘不过来气。
随越茫然又恐慌地扇了扇眼睫，这应该是秦芳雅和随远山离婚这么多年以来，第一回面对彼此。
清楚秦芳雅不愿再见到他，随远山每次来海城探望随越，都会自觉避开。原本的一家三口一朝再聚，谁也开不了口，落针可闻的场面别提多难堪尴尬。
顾泽短暂的愣怔过后，大步走上前，出声搅动凝滞的气氛：“阿姨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正在包饺子，要不要进来一起？”随越松开门把手，双手攥握在身前，结结实实捏了一把汗。秦芳雅可能会答应吗？
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和爸爸处于同一屋檐下？随远山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赶快扭过头，避开了前妻锋锐的眉眼。多年不见，秦芳雅气场一如既往的霸道强悍，锋芒毕露，同大学时，在辩论赛上的初见不相上下。
然而大大出乎父女俩预料的是，秦芳雅竞然没有拒绝，抬腿迈过了门槛。随越和随远山足足惊怔了好几秒，望望秦芳雅保养得当的纤薄背影，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还是顾泽轻声提醒，他们才恍恍惚惚地跟上秦芳雅，前往餐桌。多一个人的加入，这片区域的氛围明显大变了样。随越和顾泽快速去擦干净脸，洗好手回来，前者默不作声地抓起之前没包完的饺子，埋头一个劲儿地捏。
随远山同样也被启动了机械干活模式，熟稔的指法好比开了倍速，几秒钟就是一只元宝形态的饺子。
秦芳雅包饺子的技术和随越所差无几，她漫不经心捡起一张饺子皮，和着肉馅缓慢而笨拙地包，但见父女二人都不言语，还有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的状态，和先前她在门外入耳的欢声笑语大相径庭。“我有那么可怕？“秦芳雅斜了父女俩一眼，没好气地开口，“要变厉鬼了？拥有三两分相似眉眼的随越和随远山复制粘贴一样，齐刷刷抬高脑袋，用力摇了摇，拨浪鼓似的。
顾泽被他们三人的互动逗乐了，也不加遮掩，胸腔震出一声明晃晃的笑。其余三人的视线一致投向了他。
顾泽墨色眼珠一转，逐一接上他们的，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膀：“大过年的，我们能聚一起包饺子也不容易，没必要想太多。”随越和随远山不由瞟向秦芳雅，瞅见她凝神须臾，随即低头摆弄饺子，默认一般。
父女两不着痕迹地大舒一口气，紧绷的神色稍有放松。后面的气氛略有松动，几人也能就由各自包出的饺子打趣两句。秦芳雅对于包饺子的耐心比随越还不如，连续包出的三个全是不成型的鬼样子后，自个儿都看不下去，放下饺皮进厨房洗手。随远山侧头偷偷瞄她一下，默默拾起她包过的饺子，细致地重新塑型。秦芳雅出来时，正好瞅见他这个举动，脚步不禁停住。随越手上动作随之暂停，本能地屏住呼吸。随远山余光瞟见，大惊失色地放下饺子，讪讪笑说：“习惯了。”从前他们在一起时，每年过年免不了包饺子，秦芳雅包的总是不忍直视，随远山会笑着调侃两句，再不动声色帮她的饺子加工美化一番。秦芳雅显然同样被他一句话勾回了过去，向来精益求精，无懈可击的面目有些僵化。
她大步去了客厅，逃也似的远离。
见她走得没影，随远山手又泛了痒，再一次拿起那只重塑到一半的饺子。随越和顾泽的视线不约而同跟随，又一致地移向对方，饶有他意地相视一眼。
大家包完饺子，整齐摆放到大号不锈钢盘子上，秦芳雅再度走来，自告奋勇地去端盘子：“我去煮。”
随远山哪里敢让她动手，慌里慌张地拦下：“别，我去。”他急不可耐去接过不锈钢盘子的时候，一个不当心，擦过了秦芳雅的指尖。她像是被滚烫的火星子烧到，双手赶忙往回缩，密集眼睫不自然地颤。随远山哪里想到会触碰到一丝细腻，刷地烧红了脸，不敢再在这里待了一样，双手死死扣住盘子，着急忙慌去了厨房。随越和顾泽不由自主再对了个眼神，顾泽去帮随远山的忙，随越则留在外面陪妈妈。
煮饺子的技术含量低得多，他们再次出现时，盘中已换成了一个个煮得皱巴但饱满的元宝。
四个人落座餐桌，各自沾着不同的蘸料，随远山期待地问随越：“好吃吗？”
随越用筷子戳起一个一看就是爸爸包的，裹满香醋：“特别好吃，很有小时候的味道。”
话到收尾，她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孩童时代，估摸是秦芳雅和随远山的绝对禁区。她一只饺子悬在半空，忧心冲冲地去瞄秦芳雅。秦芳雅一反常态，淡然地尝了一口饺子，赞同道：“嗯，手艺没变。”主要负责馅料调味的随远山足足惊怔四五秒，赧然地咧开笑：“你们喜欢就好。”
一顿饺子，随越吃得心不在焉，总感觉他俩奇奇怪怪的。饭后洗完碗，她想插到爸爸妈妈中央，活络活络氛围，却被顾泽喊上：“进来帮我找个东西。”
随越费解，却跟了上去：“找什么啊？”
同他前往卧室，关上房门，瞧见他径直坐向位于窗边的沙发，并拍了下大腿，示意她过去坐，随越才知道他哪里需要帮忙，全是叫她进来的借口。“你别闹，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呢。"随越一面说一面掉头。一想到秦芳雅和随远山在客厅单独相处，她就心生惴惴。虽说一两个小时观察下来，时隔数年再重逢的秦芳雅和随远山都收敛了锋芒，处得还算和谐，可随越总怕他们刚刚的全部只是互飙演技，只是碍于她在场一但背着她，他们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毕竟他们有太多太多前科了。
随越方才走到房门前，右手触及门把手，顾泽箭步追到近处，一手拦截她右手，一手掐住她一截软腰，将人反身抵上了门板。轻微的响动激荡耳膜，共振一门之外零星的交谈声。随越愕然地睁圆眼瞳，挥手推他：“你放我出去。”“不放，老子好不容易和你单独待会儿。”顾泽灼灼目色盯住她嫣红水润的唇瓣，似是觉得这样动人的部位仅仅是用来抗拒他，那也太扫兴了。
他强壮有力的身躯纹丝不动圈禁她，抬起一只手，捏住她乱动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
随越心脏猛然提速，鸣呜挣扎了下。
顾泽吻得愈发蛮横，深深卷过她躲闪的舌：“宝宝，别闹，想叫给叔叔阿姨听听？”
随越登时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