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发送的同时,顾泽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一声。随越没有在意,继续输入:【新年撞好运!】顾泽手机又"嗡"的振动一声。
随越发完,揣好手机,拎着整理好的串灯站起来,可刚一掉头,她猛地发现不对劲。
有这么巧吗?
她接连两条讯息发出去,顾泽手机都恰好有消息进来?随越越想越觉得有猫腻,缓缓转回身,笔直盯向茶几一角,那个纹丝不动的手机。
她茫然地闪烁眼睫,直觉不对,忙不迭丢开串灯拿起手机,再度进入微博,给"smoonyay"发送一条:【在?】果不其然,茶几上的手机又一回刷起了存在感,振声清晰。随越僵直站立不动,抓紧手机,一眨不眨地俯视。顾泽在这个时候走出厨房,询问:“主食想吃米饭还是手擀面?”话音未落,他瞧见随越神情古怪,赶忙走来近处:“怎么了?”随越又发出一条私信,那只手机随即振动。顾泽看着她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隐约明白了什么,眉头蹙了蹙。随越正面向他,举起手机,示意微博私信界面,凉凉淡淡地问:“小姐姐?”
顾泽…”
他足以肯定了,她当真发现了他的微博小号。一时间,随越脑海转过不少关于这个账号的过往,由近及远,牵扯一连串。她就说他怎么会清楚她哪天跟校车,还时不时地冒泡,试探怎样才能追到她。
甚至更远的更远,在随越离开阿勒泰,成为大学生没多久,这个账号就莫名其妙关注了她。
一看见她发想吃蛋糕的微博,他就下单了不计其数的品种。偶尔她在微博上吐槽发牢骚,他总会冒出来,陪聊说笑一阵。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大有不同,随越一度仗着少人关注这个账号,将它划分为一处隐蔽安全的角落,肆无忌惮地输出,和小姐姐东拉西扯,分享真实感想,哪里知晓对面会是顾泽。
“你竟然那么早就关注了我!"随越有种被他窥探隐私的恼怒感,鼓起腮帮子控诉,“你居然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顾泽很快从刹那间的慌乱中回过神,半点不心虚,承认道:“我犯贱,忘不了你呗。”
随越爆发的火气不由收住。
顾泽自嘲地扯动嘴角,想起三年多以前,从阿勒泰飞走的那段日子。他去过无数大江大河,见过不胜枚举的瑰丽奇绝,重回钢筋水泥堆砌,毫无美感可言的城市森林时,从来没有体会过网上说的旅游戒断反应。直至那一次。
当然,顾泽强烈到近乎不能忍受的戒断反应也不是来自震撼心魂的自然风貌,仅仅因为一个人。
向来一沾枕头就能入睡,睡眠质量颇好的他患上了失眠,辗转反侧,彻夜难耐。
身处异国他乡,顾泽不知多少回在夜半三更翻身而起,进入相册,从已经删除的角落翻出她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魔怔似的。他甚至无可救药到必须闻见和她身上一样的玫瑰香才能勉强入睡。是以,他的卧室再也离不开那一股甜腻。
顾泽明明一遍遍地告诉过自己不要犯贱,是她把他丢下了,不要他了,可仍旧抑制不住。
他鬼使神差地注册了微博小号,根据之前在旅行中不小心瞥见过的id,找去了她微博。
清楚随越要是知道这个账号的主人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拉黑,顾泽便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小姐姐的身份。
私信聊天风格大变特变,改用最可爱的语气,最软萌的表情包,日常分享的精致生活的照片无不偷自表妹朋友圈。
如今回顾这些,顾泽自己都觉得好笑:“你知道我刚到纽约那阵子过得多压抑吗?我当时已经做好决定不出国了,想一早醒来就告诉你,我要留在国内上大学。”
哪怕他当年根本没有填报志愿,打算复读一年重新参加高考,也要去北城陪她。
谁想一觉醒来,枕边早已空空荡荡。
随越捏握手机的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面目表情逐渐变化,被熊熊烈焰焚烧的瞳仁徐徐缓和,缕缕水雾朦胧缭绕。她直直迎上他晦涩幽暗,复杂难言的双眸,心上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的疼。“对不起。”随越放下手机,脑袋不自觉耷拉,第一次和他谈及当年不告而别的原由,“我那个时候知道你要出国,而我一定不会出国,我怕,我怕你会为了我选择留在国内。”
顾泽眸光微有晃动,似是不太理解她害怕的点。随越咬了下嘴唇,盯向两人相对的脚尖,轻轻出声:“我爸爸妈妈以前就是,爸爸为了和妈妈在一起,妥协了很多,大老远地跑去妈妈家乡,找一份不满意的工作,后面他们不停地吵架,每次吵架,爸爸都会提到那些退让那些委屈,最终他们走向了离婚。”
涉及那些充斥童年,灰暗残破的家庭琐事,她肩头微微战栗,耳畔仿佛又是一阵嘈杂,炸响了怨怼、咒骂、瓷盘砸落地板等等尖锐动静。随越深呼吸一大口,断断续续地说:“我觉得,我觉得我们…”她话还没有说完,顾泽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急促:“你觉得什么?你觉得咱俩当初就算一起回内地,也会像叔叔阿姨一样走不到最后,索性直接走人做个了断?”
随越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咬起嘴唇不吭声,闷闷默认了。她那时的确是这样想的。
与其眼睁睁看着双方渐渐有心无力,被血淋淋的现实扭曲嘴脸,跌入一地鸡毛,不如在最最旖旎绚烂的时候戛然而止。“你给老子听好了,别人是别人,老子是老子,"顾泽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强迫她直视,“老子这么多年只喜欢过你,哪怕以后再难,也舍不得再把你弄丢了。”
随越氤氲眼底的湿意愈发浓郁,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展臂抱住他。她埋低脑袋,脸颊贴上他暖热的胸膛,感受怦然心跳,发觉当年的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她那时思绪发散,一个人胡思乱想,从来没有想过找他坐下来聊聊,讲出积压的顾虑。
她的擅作主张,一意孤行,让两人一别就是三年。“对不起,我那会儿不该一走了之。“随越眼尾潮湿,嗡声嗡气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有一对很不靠谱,时常说走就走的父母的缘故,顾泽最怕最烦被人在熟睡时抛下,他足足恼了她三年,再度见面时恨不得将她这个没良心的抽筋剥骨。但此时此刻,他如愿以偿地搂上她,再持久顽固的火气都烟消云散。顾泽揉揉她脑袋,缓和的语气不知道有多宠溺:“傻子,你早就把我哄好了。”
随越心头一片触动,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仰起脸蛋说:“我有个新年愿望。”
顾泽定定注视她:“嗯?”
随越一股脑说出:“想找你当男朋友。”
她原本是想等到零点,在更特别,更有氛围的时候再讲,但眼下她等不了了。
半秒钟也等不了。
闻此,顾泽由不得愣住,好像入耳的是从未听闻的稀罕语种,半响反应不过来。
随越踮起脚尖,如同那年深夜第一回偷偷吻他一般,慎之又慎地触碰他唇角,试探性地唤:“男朋友?”
绵软的甘甜印上来,顾泽的怔愣比先前过之而无不及。不过须臾,他大手掐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捧起她脸颊,凶蛮地吻了回去。这一吻来势汹汹,滚烫激烈,两人暂且忘却了所有,肆意痴缠。不多时,他们滚去了沙发,衣衫凌乱,斑斑红痕清晰绽放。蓦然,强势进攻,呼吸炙热的顾泽停了下来。仰躺在下面的随越有些懵,睁开湿漉漉的乌瞳,困惑地望着他。“不是饿了吗?“顾泽大口喘息着,硕大喉结滚动两番,全力按捺即将脱离掌控,企图胡作非为的邪念,撑起身体说,“先吃饭。”随越莫名一慌,条件反射拉住他手腕,弥漫双颊的红晕再一次浓重,上气不接下气,蚊声询问:“先吃别的,可不可以?”她用一派懵懂天真的口吻讲出这般露骨的话,一如那年意料之外的荒唐晚夜,她双臂缠住他提出的"我想做”。
刹那间,顾泽眼底风暴迭起,巨浪拍岸,最后一丝竭力维持的清明荡然无存。
他俯身往下,一把撕裂了所剩无几的寥寥衣料。开阔一室接受镇上的统一供暖,平日就暖若春光,这会儿更是加足火力一般,温度陡然拔高好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