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身姿笔挺,仪态万方,除了秦芳雅还有谁?随越和米热依都愣了两秒,停滞在十多米开外。“阿姨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米热依上半身倾向随越,悄声嘀咕,“你别着急,我想个法子把她支开。”
谁知她话音刚落,脑袋还没转一个可行的鬼点子,秦芳雅就脚尖一拐,从后门进了教室。
米热依双瞳瞪圆,刷地看向随越,不知所措,好像在问她:这什么情况,怎么搞啊?
随越同样诧异,不清楚秦芳雅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教学楼,又一言不发地进了教室。
她细密的眼睫不自觉加速扑闪,不着痕迹地快速平复杂乱心绪,催促米热依:“你快回去。”
尾音尤在,她急匆匆地迈向办公室,脱掉羽绒外套,抓起课本和小蜜蜂就往教室去。
站上相识了大半个学期,早已熟悉的讲台,看向这间自己日日操持的教室,随越没来由地紧张。
台下学生表现得出奇乖,一个二个早早地准备好课本和文具,坐姿端正,昂首挺胸,眼巴巴望向她。
但在教室尾端,黑板报下方坐有秦芳雅。
她和所有学生一致目视前方,神色不冷不淡,看不出丝毫异样,叫人分辨不清来意。
可有一点随越足以肯定,她是来听课的。
随越不是没有经历过被人听课,每一个师范生从在校期间到走上学校讲台,不可能不去听课,被听课。
以往不乏一些学院厉害讲师,校方领导,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当下这般,不过是遥遥和听课人对视一眼,便有一种即将榨干空气,塌陷到真空的浓烈窒息感。
随越机械地佩戴好小蜜蜂,指尖捏住麦克风,习以为常地准备说两声“喂”,试一下是否正常出声。
但她的嗓子像是被尖锐物体卡死了一般,堵得发不出一点儿。哪怕只是轻若蚊喃的气音。
随越心下的慌乱忽然熊熊高涨,燎原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她眼前一黑,大脑一片毫无头绪的白,耳畔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声呼啸。她惊恐地抬起脑袋,颤巍巍的视线一一扫过学生,扫过秦芳雅。蓦地,定向了窗外。
浩浩雪色之中,一身墨黑的顾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凌厉如雕刻的面庞波澜不惊,一双深潭般的眼睛越过干冷空气,越过透明玻璃,越过一切惶恐与阻隔,笔直地朝她定来。顾泽神情坚毅,毫不含糊地冲她点了点头。周遭景象霎时扭转变化,一道强光目的明确地刺来,携卷无穷暖热,无孔不入的寒意节节败退。
随越眼前骤然天光大亮,极浅地扬了下唇,重新看向学生,看向早该游刃有余,不足为惧的战场。
她眼角弯起自信弧度,迅速试了两下麦克风,音色嘹亮地说:“同学们,上课。”
早读加上一节正课,随越和学生们配合默契,授课效果无与伦比的好。下课后,一伙学生围上来问问题,随越一一给他们解答。就连平常最最调皮的叶尔阿乐都没有捣蛋,捧着语文书凑近问:“随老师,你听我读得对不对。”
随越耐心地听完,纠正两处发音后揉揉他脑袋,欣慰地笑说:“今天有点乖哦。”
叶尔阿乐抱好语文书,撇撇嘴回:“不然你就要走了,我可不想让你走。”随越诧异一瞬:“谁告诉你的?”
“大哥哥啊。"叶尔阿乐靠她更近,轻言轻语地说,唯恐被人偷听了去,“他让我们今天必须乖乖的。”
随越赶忙问:“他什么时候和你们说的?”叶尔阿乐:“一大早啊。”
随越默了默,抬头望去,窗外的顾泽早已不见了踪影,端正坐在教室后方的秦芳雅也走了出去。
她淤积在胸腔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无法松懈,更添紧张。整整一天,秦芳雅没再出现过,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到下午放学,随越结束一天的工作,顾泽来接她去吃饭,两人不徐不疾地往校外走,远远地看见秦芳雅迎面而来。她如常踩一双细高跟,臂弯处挂一只品牌包,矜贵卓然的气质无声无息四散开来。
随越本能地惊惧慌乱,放缓步子的同时,右手勾上了顾泽的左手。抓住唯一救命稻草一般。
秦芳雅神色不出所料地变化,目色一凛,森冷凝向他们牵扯不清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