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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1 / 1)

第41章巴掌

楼道狭窄,一层一盏的白炽灯昏黄摇晃,零星光点洒落,遗留一地细碎破败。

秦芳雅追出门外,急迫的步伐把这些残旧斑点再一次踩得碎裂。她眼睁睁看着女儿躲去一个高大男人后方,还是先前那个与她拉扯不清的男人,胸腔积攒的震怒愈演愈烈。

一如奔腾岩浆直直冲向顶端,蓄势待发的火山。“你给我过来。”秦芳雅伸手又想要去抓随越。随越瑟瑟发抖,直是往顾泽背后缩。

顾泽抬手阻拦,还算镇静地提醒:“阿姨,有话好好说。”秦芳雅探出去的手抓了个空,怒不可遏,盛装剧烈怒火的双瞳直直向他,咬牙切齿地回:“我和我女儿说话,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顾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应对:“她明显被您吓到了。”“我说了,这和你没有关系。“秦芳雅将怒意的矛头对准了他,“我还没有和你算账,我女儿为什么来了这里?是不是被你花言巧语骗来的?还是因为你,她不肯听我的话,和我回去?”

随越是秦芳雅手把手,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教养长大的,和旁人谈及她时,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是:我女儿很乖。随越真的很乖,在内在外都特别懂事听话,孩童时的任性调皮和青春期的不服管教,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要说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便是在高考前后,反复请求要把毕业旅行定在千里之外的阿勒泰。

秦芳雅当时自然是不同意,女儿长到十八岁,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允许的活动范围。

北疆地区的阿勒泰超过太多太多了。

母女俩因此爆发了好几天冷战,谁也不肯退让,最终还是前夫随远山打来电话,提醒秦芳雅很重要的一点:随越从来毫无怨言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这可是她第一次开口求她。

随越迟早都要长大,独自面对光怪陆离与人心叵测,她难不成要将她永远困于城墙之内。

那可是她的十八岁,秦芳雅的十八岁可比女儿自在随性,狂妄大胆得多。是以,秦芳雅动容了,第一次尝试放手。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有了一次挣脱风筝线,自由驰骋过后的随越愈加胆大,不把她放在眼里,如此重要的大四实习竞然瞒着她,偷偷跑来了阿勒泰。秦芳雅觉察到端倪,是通过一个同事。

小姑娘是新入职的,二十出头,在朝气蓬勃的年纪活力四射,分享欲旺盛,尤为喜欢和单位的阿姨们共享网上的喜闻乐见。那天,秦芳雅接水路过她的工位,她举起手机就站了起来,雀跃地说:“秦阿姨,你刷到这条视频没,这两天爆火。”秦芳雅起初只是礼貌性地看去,谁知一看就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一闪而过的女生剪影,压根不是视频的核心主角,别人或许不会在意,但她作为把随越养大的母亲,怎么可能不作对比,不去联想?秦芳雅脸色当时就变了,思来想去,当天晚上就电话联系了随远山,从侧面打听随越的近况。

听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秦芳雅更加确信这里面存在严峻问题。她一番考虑之后,没有再试图从随远山口中套话,也没有在随越那里打草惊蛇。

她很快和单位请了假,飞了一趟北城。

秦芳雅马不停蹄地赶去随越说过的实习学校,然而一打听,人家学校师资力量充足,这学期压根没有招实习生。

她费了好些功夫,通过不少人脉,辗转在随越大学打听到她实际的实习地点和学校。

秦芳雅当时气得血压飙升,心脏岌岌可危,即刻预定了飞阿勒泰的机票。这阵子整个北疆片区大面积长时间地下雪,不少地方甚至发生了雪灾,行路艰难,她也是几经波折才来到了齐巴尔。耳闻妈妈怒极之下牵连到了顾泽,大有要将自己做过的所有不计后果的事情全部归咎于他,随越登时站了出来,直面妈妈:“实习地方是我自己选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来这边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也会来。”秦芳雅脑子活络,转得极快,听出他们以前就认识,火气源源不断地升腾:“我以后再和你算这笔账,你今天必须跟我走。”“我说了,这学期还没有结束,我绝对不会就这样走了。"随越嗓门不自觉高亢,丝毫不愿退让。

她的态度比三年前非要独自来这边旅游的时候还要决绝激烈,秦芳雅滔天的气焰凝固须臾,旋即越发旺盛,湍急汹涌的岩浆一般:“你敢这样反抗我,是不是仗着有你爸爸撑腰?”

随越胸口被堵塞得满满当当,眼眶又酸又胀,对于这声质问有种再熟悉不过的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她们一发生争执,秦芳雅都能扯去随远山身上。“这和爸爸没有关系,"随越情绪激动地回,“您不要总是提他。”“怎么可能没关系?你决定来阿勒泰支教之前,没有告诉他吗?“秦芳雅一针见血。

随越死死咬了下后槽牙,直接承认:“是,我是告诉他了。”“你和他说,都不和我说,到底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秦芳雅气到连一向精心维持的高贵典雅都抛之脑后,圆瞪的双眸现出狰狞。“我为什么不和您说,您心里面难道没有数吗?我和您说有用吗?您哪一次不是直接拒绝。”随越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太多太多先列了,随越但凡提出一些相对而言更为出格的要求,秦芳雅总是话还没有听完就冷冷反问:“这是你应该考虑的吗?”离婚后,专注抚养她的秦芳雅更加像是着了魔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思想移植给她,自顾自设置了一系列条条框框,将她严密地框在其中,不留半毫商议余地。

从来没有和女儿闹到这步田地的秦芳雅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巴掌,二话不说要往她脸上甩。

见状,顾泽脸色忽变,眼疾手快地揽过随越,直直迎上去,硬生生接下了这满含怒火的一巴掌。

用尽全力,清脆的巴掌声震在耳畔,随越和秦芳雅都结结实实地愣住。空气猝然冻僵,四下拉闸似地归于死寂,就连楼下听见动静,开门出来观望的老师们都屏住呼吸,双腿停摆,不好轻举妄动。被猛扇了一下的顾泽却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体会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意与难堪,他无甚所谓地看向秦芳雅,平静开口:“阿姨,你和随越都需要冷静一下。”

秦芳雅深沉的眼中罕见地闪过几分慌乱,快速地来回扫视顾泽和随越。随越全部注意力汇聚到顾泽脸上,充盈不可思议。秦芳雅约莫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带不走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彼此更难堪,她很快越过他们,席卷满身火气地往下走。随越大脑被强烈爆发的情绪占据得一丝不剩,也顾不上那么多,扯起顾泽的手腕就往屋里跑,不假思索地甩上房门。楼道响彻“嘭"的一声,秦芳雅怔忡片刻,沉沉呼吸两口,加快脚步下了楼。一场闹剧演到此处,消耗了随越为数不多的力气,她一进入暂时可以容纳自己的房间,最后一点儿精气神也被抽尽,腿软得走不动路,要跌坐去地上。顾泽微惊,反手拖住她细软的腰肢,将人抱去椅子。随越疲乏地靠着椅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担忧地望向他。秦芳雅那个巴掌的力道她不敢想象,清晰的指印拓到了他面颊。顾泽轻轻偏开头,不当一回事儿地说:“不要紧。”随越双瞳被水汽蒸腾得模糊,抿起嘴唇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没过太久,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瞥一眼窗外。飞雪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飘舞,日头不知不觉地落尽,偏僻小镇一片漆黑。外面怕是人烟都找不见两个。

顾泽一眼瞧出她在惦记什么,操作几下手机说:“我叫赵老师来了,我去看看阿姨。”

随越赶忙收回视线,咬紧下唇,没有作声。不多时,赵秀芝慌慌张张地从校外赶来,还带了打包好的饭菜。顾泽和她低声交涉几句,最后看一眼失神的随越,走出了屋子。如此动静,居住在这栋楼的老师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各个小群消息不断。

加上顾泽言简意赅的讲述,赵秀芝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没有多问,依从顾泽的示意,哄着随越吃了几口饭。

等到两三个小时过去,室内室外愈加安静,顾泽才折返,换走了赵秀芝。随越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老地方,瞅向脱掉外套挂去衣杆,略显匆忙的他,无声积攒了一箩筐问题。

但还没有出声,顾泽先蹲来她面前,仰头直视她,迅速知会:“送阿姨去县城住下了。”

齐巴尔镇压根不存在旅店,只能去县城。

随越摇摇晃晃的心脏可算是落下些许,小声地,有些沙哑地问:“你送的吗?”

顾泽颔首,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

随越视线追着他转,追问声较为焦灼:“她有没有为难你?”顾泽将温度适中的玻璃杯放到她手边:“没有。”随越接过玻璃杯抱着,一点也不相信。

顾泽淡声道:“阿姨是想为难你男朋友,我和她说我还不是。”随越有小小的讶异,赧然地低下头,抿了一口水。“我在学校外面找到她的,她一开始不肯坐我的车,我就说正好,我回去找你了,她就坐了。“顾泽三两句解释道。随越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应该有点滑稽。毕竟秦女士眼高于顶,生来要强,能让她吃瘪,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人可不多。

但随越完全笑不出来,情绪低去了谷底。

夜已至深,天地沉静,顾泽并不急于离开,给她烧了洗脸泡脚的热水,盯着她完成洗漱,送去床上。

躺上自己一手布置起来的舒适床铺,随越破天荒地退化了沾床就睡的能力,无论如何睡不着。

准确来说,是她不敢闭眼,不敢入睡。

总怕秦芳雅会半夜再来,不管不顾地闹上第二场。随越睁大水汪汪的双眼,一瞬不瞬凝视顾泽。她小脸凄凄,双唇轻轻在动,欲言又止。

顾泽给随越盖好被子,默默定在床头,与她那双永远清透无辜,永远叫人无法抗拒的眼瞳对望几秒。

他忽而掉头,直接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扯起毛衣领口脱去旁边,健硕的身上只剩一套贴身穿着的秋衣。

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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