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大牢
楚清阮把段骁从地上扶起来,本以为段骁会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却不想这次段骁走的很稳,但是仔细看,仍能发现那两条修长的腿每走一步都会颤抖一下。
脚心心肌肤最是脆弱,被烤红的双脚走在坚硬的地面上,无异于走在刀山火海上。
短短几步路却仿佛走过了漫长的路程,当段骁躺到里间的床上时,身上已是又出了一层冷汗,几缕发丝沾在脸颊,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脸上红印越发惊心。楚清阮看了眼疲惫地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的段骁,和那被蟒鞭磨到不住渗血的双腕,转身朝外走去,不想那几近昏迷的男子突然清醒,一把攥住她的袖角,濡湿的眼尾泛着红,哑声问道:“阮阮,你去哪儿?”大概是看着段骁这般虚弱心情很好,楚清阮好脾气地解释道:“王爷,我去请晋大人和孟太医来替您治伤。“交代完后楚清阮走到门口,推门而出。果然,晋祥正站在角落的水缸旁,见出来的是她,双眸陡然一震,忙不迭地走了过来,“阮夫人,您,您是何时来的?昨夜是您在陪着王爷?"他以为陪着王爷的是嘉纯县主,怎么会是楚清阮。
楚清阮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是说道:“这些稍后王爷自会向您解释,现在能否先把孟太医请过来,王爷有些不舒服。”晋祥双眉一皱,对着身边小太监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孟太医。”月阳宫的正殿中,段骁半阖着眼躺在床上,孟白敛坐在床边看伤,晋祥则是一脸担忧,瞧那样子似乎恨不得以身相替,“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在王府里弄成这个样子?”
甚至这脸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晋祥突然想起来,王爷上次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在见过这位阮夫人之后,难道这女子是太后派来,专门责罚王爷的?否则为何王爷每次明明身受重伤还要替她遮掩。
“王爷这一身,脸上手上脚上均有外伤,不过外伤好治,麻烦的是这失血过多,需要好生养一养。"堂堂王爷为何会伤成这样,孟白敛丝毫没有提及,毕竞当太医的第一点就是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径直吩咐身边药童,“记,药方,四君子汤加构杞、菟丝子、黄芪、柏子仁各一两,肉桂、破故纸、木香、砂仁、陈皮、半夏各半两,用水煎服。至于这外伤,去药房取我特制的膏药来。”
那药童仔细记下,应声而出。
楚清阮在一旁看着,突然笑着称赞起来:“孟太医您真是医术高明,心肠又好,"顿了顿又道,“孟太医您方才认真的样子也好看。”孟白敛闻言愣了愣,俊逸的脸庞缓缓绽开一抹绯红,心中甚至倏地升起一丝感动,他曾经也是太医署最年少有为的医正,被陛下派到瑞王府来后,常年却只能替死囚治伤,不管他治的多好也从来没有人称赞过他的医术一句,哪怕只是虚伪的恭维都没有,直到今日,才第一次得到承认。孟白敛看着笑意明媚的楚清阮,他知道自己该说一声夫人谬赞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违心地将楚清阮对他的夸赞说成是谬赞,当下真诚地道谢:“多谢阮夫人夸赞。”
看着楚清阮和孟白敛相视而笑,段骁虚弱的眼神骤然冷冽,看也没看孟白敛一眼,冷声道:“来人,送孟太医出去。”被段骁眸中冷意震住,孟白敛心中剧烈一颤,他不知段骁为何突然发怒,直觉却告诉他,若是他再不走,只怕便再也走不掉了,当即惶恐地低声说道:“臣告退。”
楚清阮冷笑着挑了挑眉,段骁这是因为她方才的话,记恨上了孟白敛?真是可笑,他自己将她打成那样,旁人给她送药他竞然还迁怒。不想床上的段骁突然看向她,低低开口:“阮阮,我疼……段骁俊美的脸庞异常苍白,干涸的薄唇因为疼痛而颤了颤,方才还冷峻阴鸷的眼眸,此时溢满了委屈。
晋祥脸上的褶皱瞬间抖了抖,他怕不是眼花了,王爷这是在借疼痛引起阮夫人注意?还是说疼痛真的会让人变脆弱,就连王爷这般冷傲的人都开始撒娇了楚清阮冷冷勾了勾唇,段骁如今倒是清楚地知道他什么模样最能取悦她,不过若不是晋祥在此,她倒是不介意让段骁更疼一些。想到和宁泽的谋划,楚清阮缓缓走上前坐到床边,温柔地伸出手,擦去段骁额边冷汗,“王爷您一定要好好养伤,过几日我要去西山寻找一种香料,您若是决定好娶我了,就来西山寻我。”
不过以孟白敛的医术,一定能让段骁很快好起来,不然她甚至担心段骁会去不了西山。
“好。"段骁定定地应道,“阮阮,很快,我一定会带着圣旨和婚书去西山见你。”
“王爷,我们西山见。"楚清阮缓缓扬了扬唇,西山,那可是个好地方。大
楚清阮这些日子着实过得舒坦,段骁没有来烦她,而自从段骁在寿宴上提过千香阁的九和香后,千香阁的生意再次上了一个台阶,隐隐快要成为京都首屈一指的招牌。这几日里订单如流水似的源源不断,其中又以九和香为甚,毕竞当日在寿宴的人非富即贵,而他们可都是切身体会过九合香的神奇。上一世时,她倒是从来没有听段骁提过和太后之间的冲突,不过段骁有一次发怒打她时,她隐隐听到晋祥说太后的人也在一旁,想到这儿楚清阮不禁冷笑一声,想来是段骁自己因为太后而心情不好,便迁怒到她身上。“小姐!"枇杷突然小跑着冲进院子,打断了她的思绪。楚清阮躺在榻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眸,“什么事这么激动?”“楚家,楚家来人说,想请小姐您去刑部大牢见楚清瑶一面。"因为跑的太快枇杷乖巧的脸庞染上两抹红润。
“去刑部大牢,见楚清瑶?"楚清阮瞬间坐直就身子,一时间竞有些意动,毕竞想到能看见楚清瑶凄惨的模样,心中便一阵畅快,只是不知楚家究竟又有何意图。不过算算日子,明日就是楚清瑶流放的最后期限了,两世加在一起,楚清瑶对她也算"照顾"有加,她也该去送送行。“小姐,"枇杷想到什么,红润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困惑,“楚清瑶不是被京都府尹抓走判的流放,怎么又关到了刑部大牢,我听说大理寺是专门负责抓犯人的,那到底哪些犯人归大理寺,哪些归刑部,哪些又归京都府尹?”楚清阮清丽的脸庞瞬间白了白,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她只是个商人,怎么知道朝廷这些衙门各自管什么,不过想想也知道,刑部的大牢一听就比京都府的大牢要更严厉些。楚清阮摸了摸颈间骨哨,心神倏地一定,扬声道:“枇杷你去告诉楚家的人,我这就去。”
刑部大牢就建在刑部地下,冗道细长狭窄,约能并排通行三人,整个牢里安静极了,只有几间屋子里,传来时有时无的惨叫声。楚清阮带着枇杷,由狱卒引着往前走,经过一间牢房时,房间里的木架子上正绑着一个一个血淋淋的人,旁边一个光膀子的大汉正挥舞着鞭子,一鞭鞭延向那已然出气无多的人。
楚清阮心尖猛地一颤连忙移开视线,耳边的哀嚎声却变得愈发刺耳,楚清阮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段骁,不管有多痛总是隐忍着,只有痛极了才会发出几声闷哼或者呻/吟,大概是被耳边惨叫声影响,楚清阮心情突然压抑起来,所幸没走多久便到了楚清瑶的房间。
牢房门打开着,房里十分黑暗,只有被铁杆封着的天井处能照进来一丝光亮,楚清阮才刚刚走进,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房里楚望儒和蒋氏已经到了,以楚望儒的身份刑部不可能卖他的面子,想必是蒋家找的关系通融。
蒋氏此时正抱着楚清瑶不知在说些什么,楚望儒则是双手负后地站在一旁,似乎马上要被流放的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是这里了。“狱卒把她送到后便守在远处,楚望儒听到动静转头一看,顿时喜道:“阮儿,你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楚望儒见到她这般开心,当真是讽刺。蒋氏也扶着楚清瑶站起来,被关了快一个月,哪怕有蒋氏时时照应着,楚清瑶脸色已大不如前,发丝凌乱身着囚服,素来挂在脸上的傲气此时变成了卑微,双眸躲闪不敢看她,看的楚清阮蓦地一愣,这还是楚清瑶么。蒋氏则是上前一步对着她盈盈一拜,低声恳求道:“阮儿,瑶儿她已经知道错了,况且你看她已经这般惨了,不仅坐了一个月的牢,在这京都城的名声也因为那日落水毁了,她已经受到了教训,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回吧。”楚清阮缓缓扬了扬唇,原来蒋氏打的这个主意,是认为她看到楚清瑶此刻惨状便会心软,从而愿意原谅她们?
可惜,楚清瑶和蒋氏,还欠了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