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仇恨
“您问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呀……“楚清阮娇怯地咬了咬淡淡的粉唇,故作迟疑地沉吟片刻,随即再次绽开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王爷您猜?猜对了我就把您放下来。”
说完顿了顿,明媚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寒意,“但是,猜不对可是要罚的哦。”
段骁幽沉的眼眸似有暗芒闪过,干涸的唇角艰难地扬了扬,哑声道:“在公主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若是她那个时候便想了起来,又如何还会蠢到再被楚望儒送到瑞王府去。楚清阮将地上散落三本书籍垒在一起,随后,径直站了上去。“啪!”
楚清阮玉手一扬,竟是一掌朝段骁扇了过去,段骁苍白的脸庞被猛地打偏了过去,又因为被吊着的姿势很快又转了回来,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脸侧,衬得脸颊愈发苍白。
眼前男子清冷的眸光剧烈一颤,很快又重归寂静,似乎他不是被她扇了一掌,而是被她轻轻抚摸了一下。
楚清阮冷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在段骁是瑞王的身份时,被她扇了耳光。楚清阮看了看自己白皙纤薄的手掌,冷冷勾起了唇,“王爷,我若是那时就想起了上一世,当日那簪子刺的只怕就不是手背了。”段骁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自嘲般的了然,这一点他又何尝不清楚,他更加清楚,此刻这猜时间的游戏不过也是为了借机折磨他而已。段骁艰难地张开嘴,声音晦涩地再次猜道:“是这一世你踏入瑞王府的时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划过宁静的室内。
楚清阮声音冷冽,“不对,再猜。”
段骁嘶哑的声音染上几丝回忆,“那是在千香阁,你用软鞭责打我那次。那次?那次她明明是气愤他不爱惜自己身体,明明有救治的希望却连去看下大夫都不愿意,可谁知道,她一腔热血,他却根本不需要。楚清阮冷冷开口,声声嘲讽:“王爷,您明明没有毁容更没有哑,却看着我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和一个不存在的伤那般上心,您一定很得意吧?”“不存在"三个字像是狠狠刺激了段骁,男子黯淡的眸光猛地一颤,“不是一一”
“啪!”
段骁话未说完已被楚清阮狠狠一掌打断,三掌落在同一个地方,段骁苍白的脸庞上顿时浮现一个清晰的红色手印。
“不对,再猜。"楚清阮语气沉冷。
段骁泛白的双唇因为疼痛而紧紧抿着,看向她的神情却愈发幽暗专注,“阮阮,是在你第一次主动亲我的时候。”“啪!”
楚清阮一言不发,只一掌扇去。
“是在你发现我就是戚暮之时。”
“啪!”
楚清阮皱着眉,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掌。
段骁像是不知疼痛般再次开口:“是在双桥巷林府,你落水之时。”落水那次……想到当日在水中听到的铃铛声,想到段骁向她奋力游来的身影,楚清阮一时有些沉默,可随即右手一扬,再次一掌扇了过去一一“啪!”
楚清阮神情愈发冷冽,冷冷蹙着眉一言不发。段骁耳朵一阵轰鸣,嘴角也慢慢渗出一丝鲜血,却像是毫无所觉般继续说道:“是在你喂我吃下那枚令人痛苦的毒药之时。”楚清阮这次却没有再动,只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段骁,她终于明白过来,段骁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只是在陪着她玩,顺便让她强行回忆一遍这一世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楚清阮冷冷开口:“王爷,您若是再说不对一”“扑扑扑,"门外突然响起沉闷的叩门声,“王爷,您醒了吗,老奴进来了?是晋祥的声音。
楚清阮心头闪过一丝促狭,好整以暇地看向段骁,男子此刻被她悬吊在房梁上,淡紫色的华丽朝服皱皱巴巴胸口大敞,若不是腰间一根玉带束着,只怕早已彻底散开,素来俊美的脸庞上此时还带着个红色手印,一看就是刚被人狠狠打过,只怕堂堂瑞王殿下两世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不准进来!"段骁冷声斥道,却难掩沙哑。门外的晋祥倏地顿住,似是在疑惑段骁声音的反常,可段骁长期的威势终是让他应了声“是",便顺从地走开了。
待门外脚步声走远,楚清阮缓缓伸出手,一下一下抚过段骁脸上清晰的红印,随后就着手印轻轻拍了拍,笑意柔和:“王爷,您若是再说不对,我可就要出去把晋大人请回来了。不过您好歹也是个王爷,这屋里竞没有个侍女服侍?”段骁艰难地抬起头看她,漆黑眼眸中似是隐忍着万千情绪,“阮阮,若是我说对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楚清阮闻言陡然冷笑一声,段骁宁愿被她这般折磨也想让她留下,竟是一点也看不出上一世冷峻淡漠的模样。
可惜她也不再是上一世那个会对段骁存有希望的懵懂女子了。楚清阮从书册上走下来,冷漠地向后退了一步,“王爷您若不说,我立刻就会离开,也不知您还要在此处吊多久才会被人发现?”段骁缓缓阖上眼,泛红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是五月十五那夜,你与我亲近之时。”
呵,楚清阮再次冷笑一声,段骁果然是知道的。以段骁的聪慧想必早已发现了她的变化,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而已,楚清阮暗暗唾了一口,没想到段骁连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楚清阮冷冷挑着眉,走到门框边解开蟒鞭,“咣一一"的一声,失去支撑的段骁蓦地砸在了地板上。
他本来是想站在地上,却不想双脚触地的瞬间一阵钻心的剧痛猛地袭来,一个站立不稳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楚清阮这也才发现段骁赤/裸的两只脚掌竞是被烤的一片通红,光看着都让感觉脚心一阵疼痛,也不知昨日那红烛燃烧的漫漫长夜,段骁是如何熬过去的只是这脚伤若是得不到及时治疗,只怕许久都没法走路了,楚清阮想到什么,突然问道:“王爷,可要我去请孟太医来为您治伤?”说到孟太医三个字时,声音竟罕见地柔和了几分,不是那种淬了冷意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上一世她被段骁狠狠责打时,这府中人生怕触怒段骁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会拿药给她,在她绝望之时,是孟白敛偷偷给她送来了药,给她治伤若是没有孟白敛,她甚至活不到那个冬日。“阮阮,上一世,我从来都不想鞭打你的。“段骁突然开口说道。楚清阮蓦地攥紧了拳,段骁一句话再次勾起上一世她所有痛苦、血腥,暗无天日、惶恐不安的回忆。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尽数喷薄而出,如溃烂的堤坝般一泻千里,“段骁,是你一鞭鞭朝我挥来,是你纵容裴华卿处处针对我,是你不管我如何哀求都丝毫不加理会,你无视我的痛苦甚至通过我的痛苦来获得自己的快乐,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想鞭打我,那是谁?是谁想鞭打我?你若不想,整个乾国还有谁能逼你么?″
楚清阮声声泣血,冷冽的嗓音含着两世的怨怼和仇恨。“我一一"段骁脸色煞白如雪,是母后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纵使母后不仁却仍旧是他的母亲,是乾国的太后,他做不到把她说出来。更何况,阮阮若是知道了是母后针对她,满腔愤怒只会更加无处发泄,万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见段骁似乎无话可说,楚清阮脸上冷意愈盛,一字一句冷道:“段骁,你敢做不敢当。”
“阮阮,我没有。"段骁执拗地说道,可是此时的一切都是那般苍白,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又要如何让她相信他。
见段骁似乎还想狡辩,楚清阮再次冷笑,
“段骁,你现在说你从来都不想鞭打我,明天你是不是还要说,孟白敛也是听了你的命令才来给我送药?”
段骁闻言痛苦地阖上眼,“确实是我命孟白敛去给你送的药,那时的我高傲无知,舍不下脸面才会这般行事。”
楚清阮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段骁,你认为我会信么。”段骁艰难地撑起身子,“咚"的一声双膝着地,竟是在她面前再次跪了下去,“阮阮,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说的话,可是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也给我一个证明自己心意的机会。”
段骁沉沉地抬着头看她,眸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坚定。屋内一时安静了下去,静到能听到远处侍卫巡逻的兵甲声。似乎很久之前两人也曾这般相处过,只不过那时苦苦跪着的是她,而冷眼旁观的人,是他。
过了许久,楚清阮终于掩去眸中冷意,缓缓勾了勾唇,嗓音清淡:“段骁,只要你能娶我做王妃,我便信你。”
少女淡绿色的衣裙在日光下泛着淡淡光芒,清丽杏眸中似有春水流转,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段骁惊地瞬间抬起了头,他像是站在山巅被狂风呼啸而过,巨大的震惊裹挟着狂喜,冲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笑意淡淡的少女,甚至不敢多问一句她说的话究竞是真是假,是否真心。
哪怕是个梦,也请让他一直就这么做下去。段骁目光炙热地看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哑声道:“阮阮,我这就进宫。”
楚清阮却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抚过段骁脸颊的红印,柔声劝道:“王爷您至少也要养好伤了再进宫也不迟?就您此刻这样子,只怕还没进宫便已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