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取血
段骁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着,随着血液的颗颗滴落而微微颤抖,楚清阮一动不动地站在段骁身旁,看着血液从段骁手腕渗出又尽数落进玉瓶中,一股隐秘的兴奋渐渐自心底升腾而起,像是野火般顷刻间熊熊燃烧。这是段骁欠她的,而眼前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屋内安静极了,安静到有些恐怖,只有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段骁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着的眉头上。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那鲜红的血液上,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里,楚清阮笑意轻浅地上前一步,“王爷,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肯定会有些不舒服,不如我帮您遮上,您就不用看到这扰人的一幕了。”楚清阮嗓音温柔极了,像是春日柳条般轻轻拂过,却不知为何有些令人发寒,说完也不待段骁应下,从袖中体贴地取出一段白色绸带,不容拒绝地覆在段骁双眼之上,最后温柔地在脑后打了个结。段骁悬在瓶口的手蓦地攥紧,绸布下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却像是无法破茧的幼蝶,终究什么也看不见。
被剥夺了视觉后,不安和惶恐渐渐从黑暗中滋生,似乎就连手腕的伤也愈发疼,血液的流失也在暗无边际的黑暗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段骁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阮阮…”段骁不安地唤道,剑眉难耐地拧紧,就连身子都在发颤。楚清阮唇边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很多时候看不见,要比看得见更加令人心悸,不知道自己的血还要流多久,不知道这一切还要有多久才会结束,正如上一世的她在瑞王府,终日不安。
段骁淡薄的唇瓣渐渐失去血色,而瓶中血液也终于快要和瓶口平齐,楚清阮眼眸冷了冷,随即兀地柔声赞道:"王爷您真棒,这么快就装满了。”说完终于取下遮住段骁的白绸,漆黑的凤眸轻颤着睁开,漂亮的眼角隐隐有些濡湿,楚清阮将白绸随意地系在段骁腕间,将伤口包扎好。她拿起桌上玉瓶在段骁眼前晃了晃,因为盛满了血液瓶子的玉色显得有些奇诡,楚清阮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用绸布细心地包住放入锦盒中,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给予,我定会好好研制香料,定不辜负王爷心心意。”段骁已是面如金纸,却仍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低声道:“你用得上就好。”
楚清阮将段骁从榻上扶起来不容推拒地往外送,口中笑着嘱咐:“王爷您回去后可一定要按时吃饭,补药什么的也得一日三顿地准时吃,一顿都不准落。"若是段骁倒下了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血液。段骁苍白的脸庞闻言竞浮现终于一丝血色,嗓音低沉,如墨的眼底似有光芒隐忍,“阮阮,你对我真好。”
至少,你还愿意用言语和笑容哄着我。
楚清阮微微一怔,难道放血放多了也会把人放傻?当下忍着心中的嫌弃把段骁送出了千香阁。
段骁前脚刚刚离开,枇杷便再也忍不住地问了出来:“小姐,您这取这么多血,看着都吓人,到底是为了折磨那瑞王,还是真的为了这血?”楚清阮看着盒中的玉瓶微微一笑,“自然是一一都有。”“枇杷你不知道吧,这瑞王殿下的血可珍贵着呢,他日日熏着极品的龙涎香,就连这血中都带着隐隐香味,更何况他自小便被各种山珍海味大补之药滋润着,就这一瓶血,单单喝下去便不亚于那三十年的人参。”一想到马上就能用这罕见的材料调制香料,楚清阮已经兴奋地心跳加速起来。“有这么厉害?"枇杷砸吧着嘴,瞧那模样似乎想要尝上一口。“那为什么每日都要一瓶?这么大一瓶难道不够用?”楚清阮义正言辞:“咱们制香料,就连花瓣都要用沾染晨露开的最娇嫩的那一朵,血液嘛,自然是新鲜的最好。“只不过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的量,不过多总比少来得好,反正又不是她的血。
枇杷怔怔地点了点头,总之不管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后面连着三日,段骁日日来千香阁,脸色一日比一日惨白,取血时肉眼可见地一日比一日难受,可当她把银簪拿出来时,段骁仍是温顺地伸出手,任她划下一道伤口。
而那悬在瓶口的手腕不管如何颤抖,在她没有满意前都不会放下来。六月初九,已是取血的第七日,到了约定的时间,段骁却并没有来,楚清阮却难得地有些焦急,她的香正研制到兴头上,就等着今日段骁送血,她应该就能做出香味最诱人、效用最无穷的九和香。楚清阮斜躺在竹榻上,眼睛却若有似无地落在窗外,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熟人,眼前男子一身暗褐色劲装腰间佩剑,正是许久不见的季阙。季阙走到她面前,躬了躬身,漠声道:“阮夫人,请跟属下去王府走一趟。”
阮夫人?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楚清阮不由挑了挑眉,冷道:“不去。”季阙皱了皱眉,“王爷失血过多引发旧伤,从昨夜回府便一直昏迷不醒,冒昧来请夫人,是因为今日王爷醒来后十分虚弱,却一直不愿吃药一一”“好,我跟你去。"不待季阙说完楚清阮便已应了下来,无论如何今日她也要取到血,既然段骁来不了,那也只能她上门取血了。季阙很是愣了愣,毕竞这些时日段骁是如何对待楚清阮的他们都很清楚,他只当楚清阮定会比以往高傲许多,不想竞这般顺利,好在季阙很快回过神来,恭谨道:“夫人请。”
楚清阮再次踏入王府时,心境处境都已是大不相同。上一世她从来没有被允许进入月阳宫过,却不想这一世进府第一日便进了月阳宫,至于日暖堂,想起所有事情的她哪里还能不知道,那是王妃的住处。而这一世在最开始,段骁便让她住了进去。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世段骁变化会如此大,可是,她不在意了。她走到门前推门而入,绕过那扇熟悉的骏马屏风,段骁正靠在床头阖目坐着,晋祥端着一碗药坐在一旁凳子上叹气,“王爷,老奴知道您不喜喝药,可您若是不喝,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楚清阮目光落在床上的段骁身上,男子俊美的脸庞已是面无血色,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衬得肌肤愈发苍白,楚清阮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似乎消瘦了许多,在淡淡日光照耀下似乎透明到能看见肌肤下的血管。晋祥这时也才发现进来的楚清阮,忙说道:“阮夫人,老奴知道您是为了太后寿宴需要取王爷的血,不知今日能否缓一缓?”楚清阮眼底露出一丝玩味,这晋祥对段骁忠心耿耿,只怕并不清楚她每日取血的量,否则也不会对她这般温和。
她目光落在晋祥手中端着的药碗上,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径直坐到段骁身旁,说道:“王爷您怎么能不喝药呢,不如妾身喂您?”“咳咳,"段骁艰难地睁开眼,“阮阮,你来了“咳嗽声轻微而压抑,仿佛轻轻一碰便会融化。
眼前的男子只穿了件白色中衣,白皙的脖颈微微仰着靠在床头,露出一种脆弱而清冷的美,楚清阮也不待段骁答应,舀满一勺冒着热气的药抵在那干涸泛白的唇边,闻言这苦涩的药味段骁不禁皱了皱眉,双唇仍紧紧闭着。楚清阮冷冷凑近,嗓音清冽蛊惑,“王爷,您是想让我像上次那般喂您吗?”
话音刚落那紧闭的唇倏地张开,将药尽数吞了下去。待一碗药喂完,将空碗递给晋祥,楚清阮才终于从袖中取出玉瓶,看清瓶子尺寸后晋祥眼神蓦地一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在看到她将玉瓶举到段骁面前时,晋祥终于忍不住说道:“阮夫人,您看今日能否缓一日,下午王爷有事要出城一趟,老奴担心王爷会撑不住。”段骁眸光也颤了颤,虚弱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反驳。楚清阮脸上明媚的笑意慢慢消失,起身站到了窗边。段骁如墨的凤眸泛着薄薄的红,苍白薄唇颤抖几瞬,低声恳求道:“阮阮,我去找个精壮的奴隶来,你先用他的血顶一顶,只今日一次便好。”楚清阮咬了咬唇,姣好的杏眸中满是委屈,嗔道:“王爷您龙章凤姿、天皇贵胄,奴隶的血怎么能和您的血相提并论呢?”段骁垂着眸沉吟不语,白色中衣勾勒出清俊的身形,看着似乎确实单薄了不少。
楚清阮清冷的唇角缓缓勾了勾,小脸一片漠然,“好吧,您去找几个奴隶来吧。”
没等段骁松一口气,楚清阮已再次开口:“毕竞,您知道我素来喜欢奴隶。”
少女吐气如兰,淡粉双唇微微勾起,“毕竟奴隶忠诚、听话,若是有那相貌尚可的,拿来暖床也是件美事。”
楚清阮手中握着玉瓶立于日光之中,柔顺乌发似云雾般铺散在身后,一双杏眸中似有春水潋滟,明明是清丽婉约的姿态,一颦一笑中却自有股夺魂摄魄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