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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1 / 1)

第44章隔墙

“林湛,"楚清阮看向这个她曾全心全意爱过的男子,“你把我当作你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当作你权衡利弊之下勉强接受的无奈之举,可我戚晗,不是会站在原地苦等男人回心转意的无能妇人,更不是会原谅变心之人的柔弱女子。楚清阮坐在竹榻上,夏日明亮的日光照在她身后,整个人泛着层温暖炙热的光芒,杏眸中却盛满冰冷的嘲讽。

屋里明明挤满了人,拥挤到连步子都迈不开,却寂静的鸦雀无声,楚家的下人们更是低着头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因为任何可能触怒正在暴怒边缘的主子。

楚望儒素来温和含笑的清俊脸庞此时一片铁青,嘴唇翕翕合合,勉强说道:“宜娘她不会对我这般无情的,阮儿你把你娘喊出来,我有话要当面对她说。”楚清阮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屏风后头,那里静悄悄没有丝毫动静,当下哪里还能不明白戚雨宜的态度,声音愈发冷冽,“楚大人,早在你故意欺瞒阿娘、贬妻为妾时,就该知道你们的夫妻情谊,已经断了!”“什么夫妻情谊?"蒋君如瞬间皱起了眉头,“贬妻为妾又是什么?”楚望儒一把拉过蒋君如,压低嗓音说道:“阮儿气愤之下说的话,做不得数,当务之急是救瑶儿。”

楚清阮丝毫不急,淡淡地瞥了眼沉着脸色的林湛,“我说的到底对不对,林学士最清楚不过了。”

林湛却似乎还沉浸在她方才的那番话中,皱眉道:“阮阮,你过去说话从来不会这样疾言厉色。”

他记忆中的阿阮,如丝绸般柔软,如春水般温婉,说话也总是软软糯糯,绝不会这般冷硬。

“阿阮你变了,一定是因为瑞王,对不对?”楚清阮懒懒地靠在榻上,冷冷挑了挑眉,淡声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林湛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不管是在戚暮还是在段骁面前,展现的一直都是她的真性情,反而是她在林湛面前这般,总是会为了迎合林家人,做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阿阮,你是不是因为攀上了瑞王,才对我这般无情?可是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瑞王喜怒无常性情暴虐,他今日还口口声声地喜欢你,第二日就会看上别人而厌烦你。”

林湛耐心地对她劝道,一副想要拉她脱离苦海的善人模样。楚清阮闻言斜斜睨了林湛一眼,唇角倏地露出一丝冷笑,“这话听着怎么像在说林学士自己?”

“瑞王是喜怒无常,可你林湛又好到哪里去?若是世间男人都是性情难定,至少瑞王此刻能给我的,比你林湛要多的多。”林湛清隽的脸庞瞬间煞白,急声道:“那你可知道,陛下本来是想替瑞王和嘉纯县主赐婚的。若不是你在公主府中横插一脚,此时只怕两人已然订婚,你抢了嘉纯县主的夫婿,就不怕县主的报复?”楚清阮再次冷笑一声,她如何能不知道,她怕是比屋内的每个人都清楚,裴华卿对段骁有多势在必得。可是,就连上一世裴华卿都没能直接杀了她,这一世她又有何好惧怕的。

楚清阮冷笑着道:“林湛,是你变了。若是以前的林湛,他哪怕为了家人而选择楚清瑶,可他面对今日情景时,他会先尽力取得我的原谅,而不是像你这般一副施舍的姿态。”

楚清阮声音淡淡,淡到甚至有些发冷:“林湛,现在的你,配不上我。”“阿阮我一一"大概是心里为数不多的愧疚作祟,林湛终是再也说不出话。眼见林湛和楚望儒接连败下阵来,蒋君如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她认真的弓下了身子,恳求道:“阮儿,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我们如何补偿尽管提出来,只要你愿意去劝说瑞王,对瑶儿从轻处置,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蒋君如声音急切,流放之刑最迟一个月内必须出发,即使她等的了,瑶儿在狱中也等不得。

楚清阮掀了掀眼帘,淡声道:“柳大人秉公执法,我无法求情,可我作为苦主,若是愿意谅解想必楚清瑶也能从轻判处。”三人闻言脸上均是浮现一抹喜意,却听见楚清阮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阮儿你尽管提。"蒋君如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颤着嗓音说道。“第一,“楚清阮竖起一根手指,“过去一年我和阿娘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心知肚明,我要楚恕杨氏这对老匹夫,和楚夫人楚清瑶,来我千香阁为奴一年。”楚望儒和蒋君如脸色同时一紧,却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而是紧张地看向她,等着她的后两个条件。

楚清阮不紧不慢地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楚大人要向整个京城公布,你和我阿娘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是你明明有妻室却还来骗婚,而不是我阿娘甘他外室。”

“等等!”

不待她说出第三,蒋君如已沉着脸打断,“你说什么,什么叫明媒正娶,什么叫骗婚?"结合方才楚清阮说的,她似乎隐隐约约拼凑出了什么。楚清阮冷笑着挑了挑眉,“楚夫人不知道么,楚大人在应州时可是专程上门求娶的我阿娘,纳采、问名等等三书六礼样样不缺,甚至就连那成亲的宅子者都是我外祖置办的。可谁知,他在京都其实早有妻室,只是她妻子不满楚恕夫妇不愿接他们进京城供养,就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面子,他便来向我阿娘骗婚!”甚至她到后来才知道,这背后还有他那两个好舅舅的手笔。除此以外,她到楚家后发现楚清瑶和楚绍钦虽同为蒋氏所出,年龄却差了足足有八岁,以蒋氏强硬的作风自然不会允许小妾诞下儿子,楚望儒是否也因为一直膝下无子,才想着娶阿娘过门,延续香火。

“楚望儒!"蒋君如素来保养得当的白皙脸庞涨成了难看的紫红色,“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不是告诉我,是那个小贱人费尽心心机勾引你,甚至奉子相逼,你一时心软才买了个院子安置她?”

楚清阮看着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蒋氏难道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她提出第一个条件要她为奴时她没有急,说到阿娘和楚望儒的往事她反而急了。可无论如何,过去一年她遭受的折磨谩骂,都是真的。“夫人,我一-你听我解释。“这次,楚望儒一直保持的沉稳面色,终于彻底崩裂开来,语无伦次地向蒋君如解释。

蒋君如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只冷冷看向她,怒声威胁:“楚清阮,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说完转身便走。

“夫人,咱们就这样走了吗?"蒋君如的陪嫁丫鬟玉嬷嬷忙跟上来急声问道,“咱们不救小姐了?”

蒋君如步子迈的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干练的意味,“以我对楚望儒的了解,他视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名声重逾性命,他绝对不会同意第二个条件,更不用说她还没有说出口的第三个条件。更何况,即使他同意第二个条件,我也不同意,我绝对不要让自己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最重要的是她再次发现,她和楚望儒的利益本质上并不一致。

蒋君如行色匆匆,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了主意,玉嬷嬷试探着问道:“夫人您现在是准备去?”

“我要去公主府!唯今之计,嘉纯县主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虽然与她只有寥寥几面,却也常听人夸赞她端庄雍容,说整个乾国只有她才配得上瑞王殿下,县主出身尊贵,性子高傲,我不信她看到瑞王被楚清际迷成这样会毫无所觉,而只要瑞王不再偏帮楚清阮,我不信她还敢这般猖狂!”蒋君如匆匆离去,楚望儒却并未急着跟上去,而是挤出一抹笑容看向她,“阮儿,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家四口还可以和之前一般一一”“滚!"楚清阮几乎是从鼻孔里冷哼出来,“都滚!”“若是你们还不走,我可要放狗了。”

楚望儒和林湛甚至不敢对视一眼便白着脸匆匆离去,待屋子重又空了下来后,戚雨宜才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柔声道:“阮儿快把窗户撑开些,这屋里可真难闻。”

说着缓步走到她面前,楚清阮将双腿一缩,腾出空间让戚雨宜坐下。“阿娘你可会怪我对楚望儒这么狠?"楚清阮心中有些不安,她担心阿娘会心软。

戚雨宜挽唇浅笑,浑身散发着让人十分舒服的温和,“自然不会,只是我没想到他竞会这般没有底线。”

枇杷在一旁却是激动地手舞足蹈,“小姐今日总算是解恨了!夫人您是不知道,那日楚望儒逼小姐嫁到瑞王府时,那叫一个冷酷无情,小姐当时有多孤立无援,今日就有多扬眉吐气!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瑞王殿下,谁能想到当时以为是狼窝的地方,实则是避风港呢。”

楚清阮看着一脸天真笑意的枇杷,心里冷意如藤蔓般泛滥开来,细细麻麻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那高高的威严王府不是什么避风港,那是坟墓,她和枇杷的坟墓。上一世她被关在王府西南角偏僻的雪落轩中,身受重伤却无药可医,枇杷为了替她求药设计溜出王府,却被人当场抓住,活活打死。戚雨宜这也才想起,“阮儿,这瑞王几乎日日前来,你怎么一直不见他?”“他虽然扮作戚暮,是骗了你,可我瞧着这孩子挺乖的,对你更是千依百顺,能以瑞王之尊做到这个地步,想来也可以证明他的真心了。”楚清阮垂下眸,掩盖掉眼底冷意,若是她没有想起上一世,可能也会这样认为。

可是,即使段骁心中有她又如何,将己身荣辱皆系于他人,如何能长久。还好上一世的那个契机,就快到了。上一世她困于王府中,只能眼睁睁地错过,可这一世,她一定会抓住。

夜深了,两排晚香玉在夏夜盛开的格外肆意,楚清阮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双脚或虚或实地蹬着,感受着那时有时无的微风。马上就是六月十七,太后的寿宴。

上一世,就是在参加完这次寿宴后,裴华卿到王府的次数开始明显多了起来,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漠视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敌视。而至于段骁,他从寿宴上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却是变得很是奇怪。他看她时本就冷峻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了,可是他却总会到她的落雪轩来,甚至一般都是深夜。

她不知道这场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会如此。她正凝神思考着,视线却不知不觉地落在院子正中间的石桌上,再渐渐扩散到旁边的四个石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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