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干净,不仅衣物全换过了,就连皮肤也一尘不染般……诸多念头一一呈现间,心绪顿时沸腾起来。“表妹的衣服是我换的,"少年像是读懂了她忐忑的心思,全无避讳,直白开口,“你也不想一直穿着那身淌血的衣服吧?”“说,说的也是……“她脸颊一下发烫,下意识垂眸,避开了宿钰的视线。他们明面上是兄妹,实际也是共同生活了数年的同门,宿钰照顾自己很合理,但换衣服不就意味着…
这也没什么,都形势所迫。
身为医修,难免会有看他人身子的必要时刻,而她作为病人,更不该因此挑剔。
无妨无妨……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与自己和解,屏息闷下整碗汤药。在叫人窒息的苦涩中咽下最后一口,忙不迭地挪开碗,仿佛多看一眼余味便绵长一刻。
碗被拿走了,接而一粒果子被放入掌心。
“这是……枣果?”
枣果甜蜜无核,是东洲特产。
“林子里摘的。”
林幼月又蓦地想起梦中情形,她试探地开口,“之前昏迷的时候,你有喂过我枣果吗?″
阿爹投喂的蜜饯好似就是枣果味。
“有啊,表妹你一直喊苦,实在吵闹。”
“原来如此……”她略有感慨,“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昏迷的时候还能吃东西。”“怎么可能,只怕会给你噎死。"宿钰失笑。“啊?”
“我让你含在嘴里,放了一会又拿出来了。”他漫不经心心说完,在林幼月惊愕地表情下淡定起身,转身离去时又忽而顿住了脚步。
宿钰斜眸望来,“说起来,表妹最近怎么不看你那话本了?长路跋涉也不忘带着,如此珍视,却放在行囊里吃灰,实在有些可惜。”林幼月脑袋放空了半拍,旋即心头大骇。
他翻我行李了!?那两本难以启齿的话本也看到了!!!这,这…他会如何看待我?
林幼月嘴唇张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宿钰见状似乎很是满意,哼笑一声,矮身出了马车。大
外头天色大亮,篝火还燃着,只是再无人添火,任其自灭。几人分别倚着树遁入梦乡。
只有天归院的杨怀仁还清醒着,眼下泛着难以掩饰的青灰,尽显疲倦。“林姑娘醒了?"杨怀仁上前,忙关切询问。等了一晚上,也该是时候了,他们手里的药可出自天归院,断不可能出错。“嗯。"少年把玩着手里做旧的瓷碗,眼眉舒展着,似乎心情大好。同是一夜未曾合眼,那神秘少年脸上瞧不出半分倦怠。“如此,还请宿兄兑现先前的承诺吧。“他学着聂尽燃称呼宿钰,以求稍稍拉进彼此距离。
“你想知道什么?"宿钰不疾不徐道来,将成色斑驳的旧碗信手扔进了火堆。“你为何会魉鬼术法?"杨怀仁正色道。
“就这?"宿钰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我见过,自然就会了。”杨怀仁一愣,表情略有抽搐,“宿兄切莫说笑。”“我也没这个闲情与男人说笑。”
“那你又师从何处?"杨怀仁急切追问,“总不能也是无师自通吧?!”“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我允诺的只有一个。“宿钰说罢侧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慢着!"杨怀仁大喊。
拔高一截的音调搅乱了周围几人的美梦。
“你必须同我回天归院接受审问!"杨怀仁别无他法了,只能搬出天归院施压,“否则的话……
“否则?"宿钰定身回头,饶有兴致地等他下一句。杨怀仁被对方有恃无恐的态度一下噎住。
明明对这少年一无所知,却莫名生出一种即使搬出天归院,他也全然不放在眼里的错觉。
他一咬牙,长剑出鞘。
不论如何,身为天归院弟子,他不能放任如此可疑之人离开。只见少年眉峰微挑。
刹那间,凌厉的威慑赫然袭来,仿佛有千万刀子穿身而过。他的勇气似乎也到此为止了,僵硬的四肢难以动弹,再无法上前一步。气氛单方面僵持不下。
宿钰颇觉乏味,悻悻敛神,准备登上马车。忽而,林间强风四起,刮得枝叶簌簌作响。白日光华被凌空而来之物遮掩。
李彩月刚一醒来,便顺着高.耸的树端,望见空中之物,底部铭刻着一圈别致的纹饰,除此之外,与海上常见的船只如出一辙,偏偏却能凌驾于空,宛如天穹之上的游鱼,乘着云浪从天而来。
“飞舟……她喃喃出声。
那是他们天归院的飞舟,真是气派啊一-即便已踏入内门,像李彩月这般无亲无故的丙级弟子大多也只有仰望的份。然而那飞舟兀自进入结界不说,还一点点落下,直至完全停稳。陆地的大道莫名出现一条船,聂尽燃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大抵还在梦里,于是又换了个姿势倚靠,好半响,他骤地回神,忙不迭揉眼反复确认,“飞舟一一″他大惊,话音未落,瞳孔攸地放大,目瞪口结。只见飞舟上陆续下来两人,他们虽皆着统一的青色长衫,但为首者一望便叫人挪不开眼了。
他面冠如玉,气度飘然出尘。
聂尽燃曾无数次见过对方画像,听过无数次那少年英雄的事迹,没想到有朝一日真出现在他眼前了。
“活的陆天才一-”他喉头滚动,吐出一声惊叹。大
陆瑾之环顾一圈,见着头身分离的魉鬼尸首,见着了面色或迷茫或惊愕众人,也瞧见了正准备跨上马车离去的熟悉面孔。杨怀仁惊骇过后一阵如释重负,他知道天归院一定会派厉害的弟子来处理魉鬼,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甚至出动了飞舟,而来者更是当今天归院内最炙手可热的小师叔!
他当即上前拘谨又恭敬地行礼,“小,小师叔……魉鬼已经死…”“我知道,"陆瑾之微微颔首。“你做的不错。”“不是弟子,我哪有那个本事,"小师叔怕是误会了什么,杨怀仁连连摆手,又压低声音道,“是那边那位少年杀的,但他所用术法实在诡异,类同魉鬼,弟子原是想细细询问,奈何对方似乎不愿意配合。”“无妨,后面的就由我们接手吧。"陆瑾之侧身,对身后同行者道,“你们先去处理尸体。”
陆瑾之身后一人迈步走出,朝杨怀仁使了道眼色,“走。”杨怀仁一怔,当即跟上对方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