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5章
第25章
骄好的阳光照得屋内通明,这是间朴质的小屋,远离市井,干净整洁,陈设井井有条。
林幼月坐在桌前,矮了一截的身子堪堪够着桌沿,小小的掌心里握着枚桂花糕,在上边留下一道道幼齿痕迹,她抹了抹嘴角,分外香甜。堂间一男一女正在送客。
纵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林幼月却能清晰分辨出那两人是她阿爹阿娘。“如此,秘园一事就有劳二位帮忙了。"中年男子客气道,她同样看不清脸,只觉得对方大约有一副深邃刚毅的五官,身形矫健,气度卓然。“哪里的话,我们也不过是尽自己所能罢了。”“说起来,"男人说着,将目光投望过来,眼眉间流露和蔼的笑容,“幼月确定不需要送到我那照顾吗?”
“实不相瞒,"阿爹笑着推诿道,“我们已经与陆兄商量好了,让她在陆府借住上几日。”
中年男人深邃的眼眸闪动,旋即恍然笑道,“哈哈,原是如此,我明白了一一但有件事实在不凑巧。”
“何事?”
“陆家那小子天赋委实不错,我准备进秘园前先暗地收他为徒,顺带领他进去走一遭,再等出来,便是我坐下名正言顺的弟子了。”“陆兄不准备把他送进国院了?“阿爹愕然。“是,我猜是不想被皇室掣肘吧,若是加入国院,将来必定要为白帝效力。“男人说着呵呵一笑,“倒叫老夫捡了便宜。”“这可真是一招釜底抽薪啊一一”
“话虽如此,他才八岁吧,秘园对他来说实在凶险…“阿娘忧虑道。“这是陆家的意思,何况他与我一路,问题不大,全当见世面了。“男人自信从容道,“对了,此事牵扯皇室,所以不曾对外言说,只为打一个措手不及,还请二位务必保密。”
“那是自然。”
“如此,老夫便不再逗留了。”
“您慢走,"阿爹说着侧过头来,“幼月,和鸣山伯伯道别。”林幼月乖觉地挥了挥手,“伯伯再见。”
开口发出的是稚嫩的娃娃音,她却没觉得违和。大
画面一转。
气派华丽的宅邸大门前,林幼月望着渐渐远行的两道背影"哇哇”大哭,老妇与年轻的姑娘们将她圈住,似是用尽一切温柔来安抚她。也是那日,她见到了陆瑾之,也没大她多少,言行举止却透着高不可攀的雍容华贵,与自己这个常年呆在山野的乡下孩子比,真当时天壤之别。好在少年似乎并未因此嫌弃自己,甚至递了好些点心安慰她。可惜,次日少年也走了。
后来林幼月才知道,爹娘与陆瑾之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只是不同路而已。她过上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日子,虽然惬意,但每逢夜深人静时,还是会忍不住思念爹娘,窝在床褥里掉眼泪。日思夜想,终于坚持到爹爹归来,但却只有他只身一人,她的娘亲永远留在了一个叫秘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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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月病倒了,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身上被褥不知为何,又厚又湿,偏脑袋昏昏沉沉,难受得紧,不知是谁把她厚厚的被褥揭掉了,这才觉得舒适了些。迷迷糊糊间,阿爹端来一碗汤药,入口的一瞬间,那难以言喻的苦涩令她眉头本能地拧在一块。
“我不要喝了,太苦了!"她哭丧着脸。
“乖幼月,喝完咱们就吃蜜饯好吗?"爹爹哄着她。“我想吃桂花糕。"她满是委屈,泪花沁出了眼眶。端着陶碗地手一滞,听得身后略有嘶哑的嗓音开口,“好,一会爹爹给你做一-先喝药,药喝完病才会好。”
林幼月鼓起腮帮,她想吃的是娘亲做的桂花糕,阿爹的厨艺实在叫人难以下咽。
她这话却没能道出口,单单只是想起阿娘,胸口便毫无预兆地泛起酸意,愈发淤堵。
她垮着脸被迫接受爹爹喂来的药,不知为何,好似张不开嘴般,无法一口闷完整碗,只能一勺一勺慢慢咽下苦涩。
阿爹也是耐心。
熬着熬着,汤药终于喝完了,但还是觉得苦,苦到流泪,直至阿爹又塞给她一颗裹了糖霜的蜜饯,含在嘴里才觉得舒缓。“实在不公平。"林幼月重新躺下后,望着卧房间来回收拾的疲倦身影,不开心地嘀咕起来。
“什么不公平?"男人闻言,微微侧目。
“旁人一副药下去便当场见好,偏我就不能。”她见识过阿爹的医术,也知道自己略有特殊,无法享受那份优待,平时身体康健也就不计较了,真生起病来瞬间觉得老天不公。男人摇头失笑,“那叫你跟氓村的阿黄换一换,去给他家当女儿,可愿意?”
“我,我才不要!"她一下急了。
“就是嘛,你不愿换,无非舍不得自己拥有的其余珍贵之物一-再说了,人家阿黄也未必愿跟你换呢,"男人走了过来,一叠凉帕盖在她额间,“所以哪有什么公不公平这一说,既来之则安之,无需执着旁的,珍视眼前就好。”许是药起了作用,也许是爹爹絮絮叨叨实在催眠,林幼月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反而昏昏欲睡,迷糊的视野里,男人动作轻慢地离开了房间。阿爹没说,但她知道,他去厨房研究如何做桂花糕去了。她心心中莫名泛起不舍,感觉好多年没见过爹爹的背影了,欲要开口挽留,想要他再坐下来陪她多聊一会,可任凭如何张嘴,喉间也发不出一个音腔。大
林幼月艰难睁眼时,眼睫还沾着湿润。
木质板壁围成一个狭小又安全的空间,侧面窗户敞开,透着晨曦微光与凉风。
好漫长的梦,梦里幻变的光景与支离破碎人物再度浮现,重新织出清晰的回忆。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梦境抽离,忽地,暗夜下一幕幕血腥的景象猝不及防地闯入她脑海,令人几近窒息的浓郁香气仿佛又一次涌入鼻息,胃部好一阵翻消就在她艰难起身时,外边传出了动静一-马车的门开了。少年矮身进来,手里还端着碗汤。
“醒了?"宿钰轻轻扬眉。
“我……“林幼月斟酌着言辞开口,“昏睡了多久……“才一个晚上而已。”他笑了笑,“比上回倒是有进步。”听语气倒是轻快,可林幼月怎么觉得像是有暗讽的意味呢。罢了,她也习惯了。
“醒了就来喝药,"他盘坐下来,递来放凉了的碗,眼尾缀着意义不明的笑,“现在不需要我喂你了吧?”
“什么?“林幼月一怔,旋即明悟,“不,不需要了…”她支支吾吾回绝,伸手接过药碗。
凉药沾湿了唇畔,秀眉旋即紧蹙,这味道和梦里一样苦涩,难以下咽!“我不记得备有这类解毒药材啊?"林幼月抬起眸来。“是天归院那两人给的。”
为确保汤药未被人动手脚,他喂药前还逼着聂尽燃喝了两口,见对方康健无虞才喂林幼月喝下。
“这样阿……“林幼月喃喃接话,干净长衫映入她低垂的眼眸,似是想起什么,动作陡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