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以陛下这个恩爱劲儿,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出发当日,焉闻玉先去宫外把冉月棠接上。冉文鸿尚未离开京城,乐呵呵的送上多捧食盒:“是摘星楼的点心,可以在路上用一些。”
冉月棠偷偷嘀咕道:“绵绵愿意带我玩,可把我爹高兴坏了。”焉闻玉笑了笑:“冉伯伯最牵挂的应该是你的婚事。”她实在没有人脉可以介绍给冉月棠,只能带她稍稍打开点圈子,指不定缘分就在哪个角落窝着呢。
“我更怕所嫁非人,着急也没用。"冉月棠一摊手。焉闻玉道:“初来乍到且先观望着,多认识些人,渐渐就了解上了。”她之所以不敢贸然开口,是因为身份悬殊,哪怕在她眼中祯儿值得最好的,可那些夫人挑选儿媳,只怕是眼光挑剔。倘若胡乱介绍,万一一些人口中无德,诸多贬低,那就闹得不好看了。两人乘坐马车驶向岭秀山庄,一路上凌公公都有所准备,抵达后自有管事仆役接应。
焉闻玉问了问文筝和其他几位姑娘,她们都已经来了。周嬷嬷让小太监把笼箱搬进去,入住晚风阁。冉月棠很是欣喜,来回打量:“这里又暖和又漂亮!”凌公公笑眯眯道:“周围有暖泉管道围绕,不仅室内暖和,山庄冬日里还能种植一些果蔬,不惧严寒。”
他说着一招手,把秦管事手中的菜谱送给焉闻玉过目。今晚是诸位娇客齐聚的第一餐,早就拟好了菜单,看看是否有无不妥。焉闻玉扫了两眼,全是新鲜之物,另有一些山珍,都挺好的。“有劳凌公公了,注意一下几位姑娘是否有忌口。”“娘娘请放心。"凌公公有备而来,哪怕祝妃和公主都没有待客经验,他都能将局面掌握住。
祝妃如今是山庄里身份最高的,不过也就是个十五岁脸嫩的小姑娘,许多事情需要嬷嬷帮衬着。
凌公公心中有数,还提防着一些有心人故意破坏,闹出点什么来,传出不利于祝妃的名声。
小姑娘之间,也有些弯弯绕绕呢。
焉闻玉没他想的那么细,和冉月棠换了衣服就去见见几家小姐。其中何连君是见过较多次的,另外还有将军之女齐姑娘、侍郎之女陈姑娘、御史中丞之女丘姑娘。
文筝没请太多人,这几个都是合她脾性的姑娘,性情温和,或开朗活泼。小姑娘们脱离家中长辈的束缚出来玩,总是兴奋的,叽叽喳喳像一群出笼的鸟儿。
乍一见到焉闻玉,顿时个个收敛着,乖乖给祝妃行礼。之前在宴会上多少都见过,她们也不怕焉闻玉,同龄人没有那么多隔阂。冉月棠的加入也很顺利,如文筝所说,谁敢在她面前瞧不起人呢,何况她认为不错的姑娘,肯定不会狗眼看人低。
晚上摆饭,几人围了一张圆桌,更方便说话。并不分散成单人小矮桌,坐着腿脚不舒服,彼此间相隔还挺远。文筝笑嘻嘻道:"你们都去看过池子了么?”岭秀山庄有好多个汤池,除了一个御用的只开放给焉闻玉和文筝,其余的可自行挑选。
何连君道:“我们来得早,方才去瞧过一眼。”焉闻玉看了看她们:“你们准备怎么分?”何连君和陈姑娘对视一笑道:“娘娘,我们商量了一下,抽签决定。”焉闻玉扭头问冉月棠:“你也抽签决定,可以么?”她问过凌公公,御用的汤池向来不开放给其他,只供皇帝和嫔妃使用,这次来的都是姑娘家,她带冉月棠一起倒是无伤大雅。不过……之前太后还误会呢,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情况,还是让祯儿在其他池子泡着的好。
冉月棠摆手笑道:“当然可以,我来时便很期待了。”几人用过一顿鲜美的晚膳,然后开始抽签。何连君的字最好,由她来写字条,陈姑娘亲自在一旁伺候笔墨。焉闻玉一边看着一边想,文筝和才女们交好,指不定近朱者赤,也爱上了做学问。
几个小姑娘一起抽签,冉月棠要去的是香兰汤,她自己一个地方。正美滋滋呢,焉闻玉道:“不如我过来与你作伴。”“千万别。“冉月棠立即拒绝,两手抱胸道:“去年看过你之后,我都怀疑自己。”
两人同岁的,吃好喝好的长大,身形还能差那么多?焉闻玉不由一怔:“你还在意这个?"她明明大大咧咧的………冉月棠皱皱鼻子,解释道:“我也不知它大个是好是坏,可别人有的我没有,感觉就是不厉害。”
“……真是谬论。"焉闻玉无奈,索性由着她自己一个池子去泡着了。焉闻玉和文筝去了白玉池,池如其名,周围一圈和池子底下铺满白玉,极尽奢华。
据说都是古玉,已经造了许多年,每年会修缮一番。池水清澈见底,在冷空气中热气腾腾,一寒一暖,彼此交汇。文筝很喜欢这里:“皇兄没来才轮得到我,这回过瘾了!”她一边说着,看向焉闻玉:“还以为小嫂子要陪冉姑娘去了呢。”后者正探手尝试温度,道:“她不习惯与人坦诚相见。”文筝已经开始脱鞋袜了:“我倒是无所谓。”都是姑娘家,坦诚相见怎么了。
然后她很快便对着焉闻玉目瞪口呆,口口蜂腰,羊脂美玉…“小嫂子,你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两人都已经泡在水里,文筝忍不住扑棱过去,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我也是肤色白皙,却跟你有点不同?”
并不是每一个白的人都会发光一样。
“那是因为……“池边伺候的染菊抬手一打嘴巴,差点说出名器二字。以前她不懂这些,在宫外才让那客栈老板娘在主子跟前说浑话,现在她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哪还能自己往外说。
“因为什么?"文筝好奇得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想自己肤如凝脂。“是天生丽质呢。"染菊呐呐改口。
说了跟没说一样,文筝撅起嘴巴,往池边一靠:“我是知道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兄也是栽了。”
焉闻玉低头看看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衣,煞有介事一点头:“没错。”“噗嗤!"文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了,睁圆了眼睛笑道:“还以为你要跟她们一样谦虚两句。”
焉闻玉老实得很:“你皇兄色i欲熏心,只是外人不知。”他就是馋她身子。
她承受艰难,累死了都不知道找谁说去。
文筝一手搭在额头上,“母后总是骂我口无遮拦,幸好没听见你这些话。”哪家的嫔妃胆敢这样评价皇帝啊,传出去了还以为是昏君呢。“公主还是忘了吧,当我没说。"焉闻玉闭上嘴巴。文筝仗义道:“放心,我口风严实,绝不外传,我一直好奇何姑娘的事情,抓心挠肺的,每次都忍着没有问出口。”毕竞当初撞破实属意外,她们蹲在巨石后面,说起来也不光彩。“还是别问了,"焉闻玉道:“每个人有自己的缘法,擅意介入或许就破坏了。”
“我当然有分寸。"文筝一抬腿,踢起哗啦啦的水珠。第二天,一行人在岭秀山庄吃好玩好,赏花钓鱼,无不有趣。焉闻玉跟冉月棠久违的同吃同住,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时光。虽说一切早就变了,但有些事情,似乎没变。这天入夜,阴沉沉的天空又簌簌落下雪花,笼罩住整个山庄。文筝弄了个秉烛夜谈会,就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看湖面雪景,温了酒水围坐一圈。
“喝了酒就不冷了。”
焉闻玉看了一圈,个个都窝在斗篷里头,摇头道:“你莫要怂恿大家饮酒,惹祸了一准挨罚。”
姑娘家不怎么喝酒,基本一两杯就倒了。
“喝一下没事的,回去之后没人知道,喝完才能吐真言,不然夜谈会还有何趣味。“文筝被太后拘束太久,一脱离眼皮子底下,就想好好放肆一番。焉闻玉可不能由着她。
两人正说着,何连君耳朵尖,忽然问道:“你们可听见了什么声响?”齐姑娘接话道:“是不是下雪的声音。”
“雪花轻飘飘的,能有多大声?"一旁的陈姑娘抬头:“我听着好像是这亭子顶上……”
话音未落,便是一道瓦砾撞击的清脆声,也没有多吵,但还挺明显的。染菊几人也朝着上方张望,道:“这大冷天的,别是猫儿跳上屋顶了吧?奴婢出去看看。”
八角凉亭瞧着挺高,不过一些山猫跳跃力惊人,轻松就能跃上去。染菊正要往外走,突然,亭子顶上′啪'的直直摔下一庞然大物!“阿!”
几人循声看去,檐下的灯笼照耀中,被摔下来的竟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正是昨天给焉闻玉递菜单的秦管事。他四肢僵直,面色惨白,两眼呆滞,显然已经死去多时。“阿一一!!!”
染菊走在最前头,忍不住放声尖叫,她后面的丘姑娘几人跟着叫了起来,甚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丘姑娘!”
有人喊丘姑娘,搀扶都来不及,周嬷嬷等立即把焉闻玉护在身后。“快来人啊!”
凉亭周围伺候的仆役不少,但这会儿都被吓到了,下着雪的夜晚,风声阵阵,似乎再多人也不够壮胆。
秦管事一直在这个山庄当值,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