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专职假千金（37）
回家的第一晚，阿念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失眠了。虽然很多事算是画上了句号，让她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虽然回到熟悉的环境，让她更有安全感，但也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善后和继续谋划呢。
所以她的大脑始终无法停歇下来，就像她本人一样，充斥着一种近乎旺盛的令人羡慕的勃勃生机和精力。
不过很多事都是以后要考虑的，在回家的第一晚，她这个偶尔失眠的人又遇到了某个老失眠专业户。
不同于上次她的主动邀约，这次明显是对方主动来找她的。彼时，阿念坐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从大厅月色与黑夜交织中穿梭过来的卓阳，“哥哥。”
她说：“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不过我也计划再和你聊聊呢。”卓阳脚步顿了顿，他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也从父母那里知道她亲生母亲的死讯，对此他也算有所预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保护了云诺，就是保护了我。两世的人生，你都不欠我什么。”
他沉默一瞬，又说，“至于你的亲生母亲，我对她大概也谈不上恨。”在他的人生里可以占据恨这个符号的人实在太多，而卓念的亲生母亲她在他的认知里出现的太晚，印象又一再被翻覆,确实很难谈得上是恨。阿念闻言并未感到开心，反而轻轻一叹，她觉得自己亲妈这辈子算得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唯一且最错的事大概就是对眼前这个人。“哥哥，我不知道你对她亦或者对我究竞是什么样的感官，但我想说的是，你有资格恨任何人。”
她这样说并不是心中还有负罪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该表达的歉意和补偿都做到位了，是为自己求的一个问心无愧。至于受害者是否原谅，那是受害者的选择，而不是要反向绑架对方和自己表演一出阖家团圆的戏码。
“没有任何人要求我原谅，是我自己愿意放下。"卓阳的目光落在阿念的脸上，却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灵魂，“如果她是另外的什么人，或许我心中还是会有怨恨。”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也感到了释然，“但我终究恨不了她这样的人。”一个被拐的小孩无法去恨一个打拐英雄。
“谢谢你，哥哥。"阿念神色复杂，“还有……卓阳打断了她的话，“不用道歉，你已经说过了。也不用说谢，我不是为谁，只是为我自己。”
怨为自己，不怨也为自己。
阿念有一瞬间感到了茫然，她定了定神，又说：“但我仍然觉得你值得这一声谢。”
毕竞能宽恕别人，很多时候也是一种难得。卓阳看了看她，忽然说，“就算我真的深恨你，做出行动来报复你，恐怕也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毕竞我对你来说太弱小了。”
阿念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这里，忍不住挠挠头，“这个…也没有啦，我肯定还是会很困扰的。”
卓阳静静注视着她，“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或者说卓念是他最想成为的理想模样。
活泼开朗，自信强大，仿佛永远光明璀璨，令人向往。可有时她又太耀眼刺目了，尤其是对他这种从潮湿阴冷的泥沟里爬出来的人。
他已经不会再因为父母和卓念在一起相处就感到不舒服或者酸涩，但有时他仍会想卓念才是配得上父母的女儿。
毕竟他们都那么优秀。
母亲是从重男轻女的家庭困境逆袭，父亲也是挣脱牢笼，成功追寻到了自由，事业和爱情。卓念更是品学兼优，意气风发的天才。可他却好像什么都不擅长，甚至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阿念捕捉到了卓阳的一些情绪，心中意外一重盖过一重，因为他这已经算是在她面前吐露心心事了，尽管这可能是他心海中的冰山一角，浮动在最表面的。卓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你好像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可我…”
又或者，这些话他是不太可能和父母还有云诺说的。因为一种极其微妙的自尊心。
但奇怪的是，在这种自尊心的加持下，他最不该和卓念聊这些。可他又觉得她会懂那些他说不出口的未尽之言。“哥哥。"阿念叹了口气，仰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不要责怪自己的弱小，我知道你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卓阳心头骤然一阵轰鸣。
阿念，“虽然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我追查这一系列事件时，见识了很多因拐卖而生的疾苦和惨剧。”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到心惊和庆幸，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是我去经历那一切，我能不能活下来。”
她站起身，语气越发认真，“任何一个绝境逆袭的人，最该佩服的就是他自己。是他拯救了自己，是他带着自己从地狱里走了出来，是他没有对一切本不该他面对的苦难低头。”
“而我也是佩服他的，甚至有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因为惭愧而生的嫉妒。”
卓阳和她单独相处的次数寥寥无几，虽然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但这样直面她的灼灼目光还是感到了不自在，“行了，你别说了。”他偏了偏头，声音都因为放低显得含糊，“你说这些，难道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他恐怕就算到了下辈子，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去如此热烈直白的夸赞一个人，他也还是做不到。
“说心里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阿念扬了扬头，凑近几步，像只抓住空档就往人类跟前黏的猫，“哥哥，我觉得你要给自己时间，你要追寻你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别人眼中你该达到的，哪怕那个别人是爸爸妈妈。”
“何况爸爸妈妈他们也不会的，我们都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就已经是他们的骄傲了。”
“这样，就够了吗？”
“这样就够了。”
又过了两个月，海外的事情终于暂时告一段落，阿洛也踏上了归国之旅，他在国内搅弄风云的两个小伙伴当然要过来接他。一见面，阿念就绕着他打转，语气说不上是兴致勃勃还是阴阳怪气，“瞧瞧是谁回来了，我们的最佳卧底警官，奥斯卡的影帝奖得主，绝世天才阿洛先生。”
阿洛早知道有这一劫，笑嘻嘻的，“这地方这么小，可站不了那么多人。”他和往昔相比，看起来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整个人再也不像动都懒得动的树懒，那种随时需要充电的懒怠气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相反举止间透着股说不出的干脆利落。
又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云归在旁看着他，淡淡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再拖一阵子或者直接玩失踪。”
“哪能，是组织真的需要我在海外待到现在。我这一回来不立刻就告诉你们了吗。"阿洛连忙讨饶，再说就凭这两个小祖宗的性格，他要是真敢直接玩失踪，迟早有一天得被他们连祖坟在哪儿都掀出来。“不过我虽然没在国内，但也听说了你们闹的动静不小。你们俩可悠着点，别再把天捅个窟窿。”
比如说又查到某个国际犯罪集团的头上去。阿念摆手，“哪有那么夸张。”
云归，“我家族内部有人料理，我们现在的精力都放在向外延伸上。”比如把k公司彻底端掉，残夜集团就像手游里的血厚的boss，单刷一次就想解决掉不现实，但可以砍掉向它输血的枝干。他又问，“海外的情况具体如何？”
其实指的就是残夜集团如何。
三人说话间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阿洛提到正事，语气郑重很多，“大缩水，但想彻底根除，需要经年累月。”
经年累月也未必能根除，打击犯罪从来就谈不上一劳永逸，只有坚持不懈。但即使是这样，也能让很多无辜的人免于受伤害，这也是他们还有很多为此付出牺牲的人做这些的意义。
阿念摸着脸颊沉思，“那看来我们还有的斗。”三人详细聊过残夜集团和国内的情况后，云归又说：“聊完了公事，我们来聊点私事。”
也不能完全是算是私事，两者是切割不开的。他推了推眼镜，眸光幽深，“阿洛不是你真名吧？能告诉我们你真正的名字吗？”
“方理。"阿洛轻声说：“这是我的本名。”阿念将这两个字在心里反复念了念，又狗狗祟祟的去捞他扎成马尾的长发，“这和你本人的画风不是那么相符啊，长发公主。”方理笑着拍开她的手，作为她给自己取绰号的惩罚，“我虽然是混血，但国籍在花国，就是花国人。阿洛这个混血儿的外籍身份是一层伪装，至少对你们来说，你们很难会去联想一个混血儿是警方卧底。”虽然这个身份最开始并不是为了接近他们准备的，但道理是相通的。云归，“把这些告诉我们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