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四十四章
段乞宁心一紧,回首便见崔锦程右腿附近的衣裙已染成血色。少年隐忍不语,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杯中茶水有一些洒落在地上还未干透。“伤口裂开了怎么不说?”
少年脸色苍白道:“妻主和三少主弈棋甚欢,贱奴不敢叨扰。”“衍儿快去差人寻郎中!“段乞安从矮脚椅上起身,面色慌张,“是妹妹和妹夫疏忽了,姐夫有伤在身,不该拘着那礼节的。妹妹替衍儿给姐姐赔不是!”说着,段乞安朝段乞宁拜下,段乞宁赶忙抬手扶她:“妹妹不用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浮石忿忿不平刚要插嘴,崔青衍一个眼神瞪回去,薄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郎中!”
两刻钟后,熟悉的郎中背着药箱火急火燎地赶往明月轩。汪娘子算算时日,已是一月半未曾来了,感慨:崔小公子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说吧,今日小公子伤在何处?”
室内屏风后,段乞宁已卷起少年的裤腿儿,露出染红的袜履。见到那熟悉的兔绒软垫和衣裙内衬,段乞宁愣了一下:“你这是……很显然,崔小少爷自己做的男红,将段乞宁送他的那双粗制滥造的袜子改成如今这么精致的成品,精致到她有些不敢动手脱下。她的指尖在半空中停驻,崔锦程低着头看不见神情,露在外边的耳尖却烧得红润。
段乞宁的思绪如柳条抽水般荡漾着点点涟漪,她指尖熟稔,解下袜履,同汪娘子一一严明,事无巨细。
汪娘子和多福多财去开药方,段乞宁的手心包裹在他的脚踝旁边,轻盈地揉.捏着后脚跟上的软肉,指腹触摸那处的筋骨。“…“少年沉默着,粗沉下去的呼吸声却暴.露蛛丝马迹。段乞宁也享受着这样微妙且粘稠的气氛,指尖挠痒刮蹭他的肌肤。倏然,脚踝逃离她的把玩,踩在鸳鸯丝衾上,膝盖抵在了她的腿间。随着他的举动,段乞宁被他身上的冷香索绕,一个恍惚迷离间,左侧大腿上一重,崔锦程坐在了她的怀中。
女人随他引诱,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好喜欢姐姐……“他低语呢喃,温热的气息吞吐在段乞宁的颈窝里,而后很轻很轻地用唇瓣触碰她,吻着她下颌的轮廓,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撩拨。
汪娘子一进来看见屏风后交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吓得一个激灵弹射出去,“天啊天啊天啊一一”
便是这样的动静都没有让那少年停顿,崔小少爷支起腰身,另一只膝盖绕过段乞宁的双腿,抵在了另外一侧。
他以一个略高于她的姿势跪坐在她的身上,劲瘦的腰肢下陷,被段乞宁紧紧圈在臂弯间。
少年的双手缠绕在她的颈脖上,衣袖下滑,露出白绫绸缎和赤红的守身砂。崔小少爷气息不稳,双颊染上驼红,勾着她的颈沉声道:“宁姐姐,我不想再去学规矩了…”
段乞宁对上他混浊的眼瞳:“弄伤自己,就为的这事?“就因为这突然变得那么粘人?
“嗯……“崔锦程点了点头,面上是温顺的模样。“那便不去了,"段乞宁应允,“待会我差人去给三妹夫递个消息,给我娘亲那边也传个话。”
她顿了顿道:“只是,我说过了,不准再做这种事。”崔锦程局促地呼吸一口气,从她怀中抽身。少年双手掌心朝上,平摊在段乞宁的身前,长睫微颤着:“那你惩罚我吧,鞭打还是塞上尾巴,我都愿意接受。”他左手腕缠绕的白绫衬托那处的筋脉和软骨分明,透着一种清晰澄澈的生机感。似乎稍稍用点力,那儿便会留下红印。段乞宁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解锁了什么新的隐藏属性?她迟疑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毕竞面前的少年是一个连自己都下得了手的人。
段乞宁保持沉默,手指沿着他的手背上抚,解开了白绫的绳结,露出手腕心附近将将长好的藕粉色新肉,周围一圈还有尚未褪去的血痂。崔锦程的喉结动了动,视线滚烫地落在上边:“这里的、我忍住了。”段乞宁将白绫重新给他缠上,冗长的部分系上蝴蝶结,赞扬:“嗯,做得不错。小少爷。”
少年本就混沌的眸色底处翻涌起阴翳,他曲了曲手指,带动腕间的三角软骨也抽动一二。
另一边,崔青衍收到段乞宁差人送来的假条,他回到自己的寝殿,房门紧闭。
贴身小厮浮石气急败坏道:“公子,那血分明是他自己弄的!安少主和大少主弈棋时,小奴眼睁睁瞧着他自己掐自己,公子方才为何拦着!难道就要让安少主这么误会公子吗!”
崔青衍一改段乞安眼中温良贤德的模样:“蠢货!段乞宁对他疼爱,仅你片面之词,谁能信服?等着被那贱人倒打一耙吗?妻主怜惜我,今日之事她抑是护着我的,自会和家主解释明白,你莫要给本君节外生枝。”他随后咬牙切齿,拳头捶在桌案上,震得案中茶具眶当一声,动静不小。男人一想到今日给崔锦程递茶一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贱奴身份,也配让他奉茶!
“从前本君在崔家就处处被他压一头,现在他攀上段乞宁,竟还鸡犬升天受着本君的礼!这贱人当真是厚脸皮,为何老天娘如此不公,给他尊贵的身份家室容貌还不够!还要给他个如意娘子!”
崔青衍想起多年前,段家聘礼七抬八轿堆满后院时,那种不甘和嫉妒如毒针扎满他的五脏六腑。
仅仅因为崔锦程是母父的掌上明珠,他们要给他送到宫里伺候凰上,便残忍地将他这个庶出儿郎推至段家这个龙潭虎穴!那天,他身穿玫红色喜服从偏门被抬进的段家大院,下人们粗.暴对待他,将他丢弃在段乞宁的床榻上不管不顾。段乞宁前来掀开他的红盖,发出鄙夷的一声:“啊,怎么是你?”一一怎么是你?
崔青衍会永远的记得当时段乞宁看向他的眼神。后来,他又被下人们粗.暴地抬到段乞安的榻上。段三少主按照礼节走完所有流程,喜秤挑开帕,望向他时满目同情,那是他在段家人身上感受到过的唯一的温度:“衍儿',我可以这么唤你么?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妻夫了。”
“你虽是侧室,但毕竟是我第一个夫郎,我会诚心待你的。“段三少主浅笑道。
思及此,稍稍抚平崔青衍暴怒的心。可这么些年来日积月累的落差未曾消减掉他的不平,他总在幻想另一种活法:若是没有给崔锦程替嫁,他是不是也能给小富人家的女娘当正君?
运气好些,说不定是达官显贵的侧夫……凰女殿下的侍夫……又或者!选秀入宫,成为凰帝陛下的御用小郎,再往上爬,会是御人、贵侍、贵君……甚至一-崔青衍窒息一瞬,眸色愈来愈狂热。
而今,崔家覆灭,崔青衍如愿见到崔锦程从天之骄子沦落为叛贼逆子。可昔日瞧不上他的段乞宁依旧对他这个嫡弟青睐有加,纳为侍奴的同时,还能让他享着"正夫"的荣华富贵。
段大少主的"正夫"和段三少主的侧夫,他还是低低在下的那个。崔锦程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公子…你莫要伤着自己,小奴心疼啊!”崔青衍回神,才发觉自己气得掐红了掌心。恰逢此时,响起敲门声。“少侧君,有您的信。”主仆二人脸色骤变,均作警惕模样。
崔青衍赶忙收拾衣袖,拉开房门,和送信小厮对了个眼神,将信件取回。信封简约,只于封口附近画了个细小的"水蛇"花纹。“是…是'上面那位'大人…“浮石惊恐道。崔青衍焦急地撕开信封取出信件,阅完后脸色惨白,手指将纸张拧得皱巴不堪。“怎么办…父亲的病情愈发严重,那位大人说,若本君还不能将崔家私印的下落盘出,父亲怕是活不过初夏……怎么办浮石,本君…本君等不起了…崔青衍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浮石忙上前搀扶,也急得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公子,公子你也不过是三少主的夫,如何能越过大少主,把手伸到那贱人那里?”“你说得对………崔青衍倏然捕捉到重要一点,“本君的手确实越不过段乞宁,这样,你替本君去把赵氏唤来!”
浮石一惊,眼眸锐利:“公子你是要…”
崔青衍急不可耐:“速去!”
浮石脚底抹油就去,崔青衍将那封信件引燃。男人将着火的纸张丢进炭火堆里,盆内熊熊烈火,眸中冰冷结霜:“既如此,只能将你赶出府了,锦程弟弟。”
翌日天刚亮,段乞宁和崔锦程就被吵醒了。多福多财面色难看,正杵在寝殿门口踌躇,其余下人们也面面相觑着。一问才知,有人已在段家府外骂骂咧咧快半个时辰了。段乞宁边更衣边犯困,顺带回首对榻里的少年道,“今儿起就不用去学规矩了,再睡会?”
崔小少爷掖着被角,缩成团,望向她点点头。段乞宁合上床纱,并未看见少年抬起右手的模样。那颗守身砂依旧鲜红,而他眸中只剩迫切和烦躁。“外头在骂什么?”
多福谨慎回话:“呃,少主,外头在骂…骂您…”“骂我?"段乞宁错愕,眉毛一扬。
大清早的,哪只小王八胆这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