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狐狸而已。”
她不想看见萧姜。
郑明珠从椒房殿出来时,天已快黑了。上午她们姐妹三人一同听教,午后却单独留她在椒房殿,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磨到这个时辰,她也有些乏了。
长长的宫道上,零星几个匆忙往来的宫人,安然宁静。暮色渐暗,灯烛一盏盏燃起。
橘色的灯火下,赫然一道熟悉的身影。
萧姜孤身一人,似是从锦丛殿方向过来的。他扶着墙,步伐很慢,身形不时摇晃。
像是……又看不见了。
近来听郑兰提起过,萧姜的眼疾时而复发,不知何时能彻底好全。郑明珠瞥向那道疏落的影子,随后移开目光,没有停下脚步。咣当一声,似有重物摔落在地。
郑明珠转头,见萧姜脚边是一口布包袱。包口未扎紧,里头的木头摆件大半散在地上。
有些机关锁甚至摔成两截。
这是要送出宫去卖。
郑明珠若有所思。
皇后虽派人给他治病,可却没吩咐各宫恢复锦丛殿的份例。萧姜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摸索着地上零落的木雕。他垂着头,发丝遮住瞟向宫道中央的目光。
郑明珠笑了。
想阻她路的人,都该是这般模样。
萧姜最好此生都卧在烂泥之中,再由她亲手刺上一刀,结束这条本不贵重的命。
她站在原地,盯着男人狼狈的模样打量。
直到萧姜捡起最后一块木料,颤巍巍扶墙起身。脚步声逐渐远去。
萧姜攥紧拳头,终先开口:“郑姑娘。”
脚步声停下来。
“从今往后,郑姑娘都不肯再与我合作了吗?”合作?
郑明珠轻嗤。
“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用完还要摆在身旁碍事吗?”“从前我没把你看在眼中,今后也一样。”“有多远便滚多远。”
萧姜转过身,看向声音源头,眼底藏着几分幽怨。“好。”
午夜,怪症再次发作。
眼前从模糊变得清晰,没过多久后,由陷入昏暗。这些细小的变化,在身上刺骨的疼痛来临时,都可算微不足道。这样的痛楚,与真正的匕首扎进身体里,无甚分别。他好似已经死过多次了。
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一幕幕在记忆深处浮现。各种模样的郑明珠出现在眼前,冷厉的、温和的,华服端丽、白衣简素。可从复明到现在,他只看过寥寥几眼。
比记忆更先来的,是覆上心头的疲惫和怠抑。像是一层层浸水的薄纱,覆在面上,直到再也喘不过气。
雕刀停顿在木料中间,偏了方向,削断一半的好木,也割破本就伤痕累累的指尖。
一滴血落在案上。
赤红色,像极了他死在郑明珠手里的那天。萧姜扔掉截断的木料,自案上重新拿起一枚平木板。轻轻划下几道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