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
郑明珠换了个方向,抄人少的小路前往游园。萧姜没问要去哪,只是跟在脚步声后,直到闻见与少女身上不同的阵阵梅香。
他抬手,抚上眼前那团模糊艳色,几片花瓣卷起新雪落在掌中。出神间,耳畔已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郑明珠拿着长剪,已站在刺梅树前,默不作声修剪枝叶。“你在剪花枝?”
“剪去多余的,花树能开得更久。”
这些事,自有宫人来做,不用她来动手。只是这些被剪去的花枝扔掉可惜,还不如带回去。
刺梅花瓣小而稀疏,长满了尖刺,远不如普通梅树得世人欣赏。宫内游园也只在这角落里种下四棵。
郑明珠动作利落,半个时辰已剪完三棵。
树下落雪无尘,只有几片细小的红瓣。而不远处的假山前,素白瓷瓶装满花枝。
萧姜则坐在石头上,左右手臂各抱着大捧花枝。实在没地装,零星几株便塞在后颈衣领里。
一大一小两个瓶,都插满花。
萧姜盯着梅树前晃动的身影,模糊的视线不知何时变清晰了。身影也清晰可见。
梅花掩映的隙间,那张只见过一次的面孔时隐时现,总瞧不真切。他的目光逐渐焦灼。
炙热。
雪停后,天更冷。
郑明珠放下长剪,双手缩回袖口里,坐在花树后的长板石前小憩。隔着一株刺梅,二人视线相触。
郑明珠动作僵住,脊背霎时攀上凉意。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忽而在脑海浮现。那种幽暗黏腻的目光,如同经年潮湿的枯井,深不见底。
她缓慢起身,脚下像灌了铅水,一步步挪动到假山前。对视良久后,萧姜低敛眉目,长睫遮住眼底。郑明珠掐住男人的下颌,向上抬起,目光再次交汇。萧姜没再躲,瞳仁紧紧锁在她身上。他牵动唇角,似要如从前那般露出个和顺的笑意。
只可惜眼底的湿漉热意掩盖不住,反衬出猛兽将出牢笼的癫狂,仿佛下一刻便要将猎物按在股掌里。
就是这样的目光。
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那男子的模样,终于在今日补上全貌。她想起那男人耻骨旁的两颗痣,根本就不是什么痣,而是蛇咬的伤疤。现下不用怀疑了。
原来如此。
是她一直错怪了萧玉殊。
郑明珠浑身发冷,血气却直直向头顶汹涌。她点点头,干笑两声,下一刻抬脚踹向男人胸膛。
萧姜仰倒在厚雪中,怀中的刺梅散落满地。几片秘艳花瓣飘在脸颊侧,与尖刺扎出的血滴融在一起,辨不出彼此。
那视线仍不安分地扫过来。
怒意愈演愈烈,她指尖颤动,目光冰冷如剑,瞪着地上的人。盟友之谊?只有她当了真。
说什么为了共同的前程,助她夙愿得偿,全都是假的。萧姜所念所想,是忍辱负重,一朝翻身要置她于死地。她捡起一束刺梅,狠狠砸向男人脸颊,玉色的皮肤添了几道血痕。刺梅脱手落地。
郑明珠因血气上涌头晕目眩,不由向后趣趄两步,眼前昏花一片。摇摇晃晃,栽倒在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