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正殿的大小宫人都唤了来,只说让她们想讨人欢心的花样,若主意好便有赏赐。
临近七夕乞巧,阖宫上下都知道郑明珠此番是为着谁。事关贵人们的喜怒,谁又敢乱出主意,纷纷缩着脖子不吭声。“记得年幼时,在上元节那天同家人出游,曾撞见一队打铁的匠人。”“他们打铁不为铸工器,是为着把滚红的铁水打散,像是烟竹似的,可好看了。”
思服没那么多弯绕心思,直接说出自己从前瞧见过的。“这倒稀奇。”
郑明珠也不想再额外费心神,便吩咐人在长安内找类似的打铁匠。去瞧过后,果然还算新奇漂亮。便着手安排在七夕夜里。七夕前夜。
郑兰和郑竹晨起便一同回郑家了,郑明珠自然是不愿赶这个热闹的,便独自留在宫里。
傍晚用过晚膳后,外殿忽来人禀报,说是一位面生的小黄门求见。思绣去外殿瞧了一眼回来,面上不大高兴,道:“姑娘,是四皇子殿下身边的人。”
“说是,四殿下有事与姑娘商议,请姑娘去一趟锦丛殿。”四皇子为皇后所不喜,思绣一直赞同郑明珠与其往来。萧姜。这个时辰来找她,必定是为着明日出宫的事。“我去去就回,别惊动了人。”
…是。”
踏着暮色最后一缕余晖,郑明珠推开锦丛殿的大门。尚未跨进门槛,便听到微弱的狐狸叫声。
她抬眼看向声音源头,发现廊下多了个木笼子,红毛狐狸窝缩在里面。见她进来,吱吱求救。
这是哪里惹到萧姜了?
还是说,萧姜只想试试新做的木笼子。
“瞎子,找我来做什么?”
郑明珠缓慢踱步到廊中木椅旁,佯作不知般问道。“我想到主意了。”
萧姜起身,也坐在廊椅上,二人紧挨着。
郑明珠失笑,嘲讽:“这个时候你说想到主意了?我可有时间去筹备?”“那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主意。”
“何必那么认真,你不是会做吃食,便做一道带出去。”“简单朴素,却也能表明心意。”
萧姜没料到她会细问,随口胡谄。而后他话锋一转,道:“乞巧节,本就是女儿家的节日。”
“难道不是,他该考虑为你筹备些什么?”闻言,郑明珠沉默不语。
当真顺着这人的话思量起来。
半响,她意识到什么,抄起地上剩的木料棍子作势要往男人后背拍去。萧姜耳尖微动,听见木料划过空气的罡风,拔腿便跑。“还敢躲?!”
“我让你想主意,几天过去就想出这个来。你给我过来!”两道影子在庭院内你追我赶,足足绕圈跑了一刻钟。若是陌生的环境,郑明珠必能把萧姜按在地上打。可锦丛殿是他数年起居的地方,太熟悉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像个瞎子。萧姜爬上高墙,倚在大殿山檐一侧:“…郑姑娘。”“我虽自幼生长在宫里,但对晋王也并非全然了解。”“若有好主意,怎会藏着掖着不肯告知呢。”还敢说没有藏私。
郑明珠跳上柴堆,也跟着攀跃到墙头。她掐住男人的前颈,狠狠落下几掌才解气。
“国……”
忽而,萧姜不再挣扎,方才红润的面孔变得苍白。他紧捂颈前,作势向后栽倒。
“哎!”
郑明珠将人搂住,才没摔下高墙。
本以为萧姜在装模作样,想讹赖她。但他痛苦的神色与之前的心绞症别无二致,不似作伪。
她手足无措,只能将人扶住。生怕磕碰到萧姜的患处,加重他的伤痛。良久,萧姜似已卸去周身气力,仰卧在她怀中。他额前发了薄汗,唇色泛白,嗓音虚弱:“若我死了。”
“郑姑娘,可会为我烧些纸钱?”
最后一缕暮光沉下山头,点点星子攀上夜幕。缺月被重重楼宇遮住,只露淡色的晕影。
听到这话,郑明珠久久没回应。她双目放空,思绪如被锈住。在阴曹地府等着她烧纸的人可不少,不差萧姜一人。老天好似格外偏爱她的东西,每样都要拿走。空荡的心底忽而燃起一簇怒火。
郑明珠冷笑着垂下眼,紧盯着怀中男人。指节扼住他的颌角,坚定霸道:“哪个阎王敢收你,我就掀翻他的阎罗殿。”萧姜看不见少女的神色,不知这算不算玩笑话。颈前余痛未消,他勉强勾起一抹笑意。
是,他还不能死。
掌心传来凉意,郑明珠看去,一柄短剑被放入手中。巴掌大,雕花木鞘。剑深漆银,薄如蝉翼,端锋闪烁着寒芒。剑柄下系着七色彩穗,栓挂一颗耀眼的珍珠。
她不太了解兵刃,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把好剑。“……这是什么?”
“给你。”
萧姜覆上她的手掌,握紧短刃。
“拿去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