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郑明珠眼光不好,挑了个无法替她报仇的人。郑明珠又做噩梦了。
她被几个小黄门领着,来到一间简素的内室。陈设二三,竹帘垂挂,唯独那张镌刻着九龙的紫光檀木屏风,彰显着所居主人的身份。未央宫,甘露殿。
厚重的门被轻轻阖上,黄门宫娥全部离去,偌大的殿宇,只剩下郑明珠自己。
她在等这座殿宇的主人。
这等待的人让她感到警惕、畏惧。案上的茶水从滚烫到冷凉,她也未曾饮下一囗。
天色渐晚,灯烛燃到底,室内变得幽暗。
郑明珠等得心烦意乱。
百无聊赖间,她瞧见案上有一方精致的描金锦盒,方才便搁在此处。她扳动锁扣,打开锦盒。
是一块白壁无暇的羊脂玉。
只是…
看清了那玉的形状,郑明珠如同被烫到一半,迅速阖上锦盒的盖子。她面颊染上薄红,心头渐渐升起怒火。
唯当一声,几案上的东西,连同那方锦盒被她扫落在地。茶盏打碎,散得七零八落。锦盒中的白玉滚在一本圣贤书上。恰逢此时,她等的人来了。
男人在外早听见了动静,好整以暇地看向几案前的身影。他没唤小黄门进来伺候左右,只独自端着一盏灯烛入内。
“等急了?”
郑明珠平复着心绪,皮笑肉不笑:“陛下。”她看着满地的狼藉,解释道:“不小心打碎了碗盏,还望陛下见谅。”犟种。
男人低低笑了几声,缓步走近。烛火暗,他看不清人的面目神色,便将自己手中的灯盏靠近了些。
照清楚了郑明珠的怒气隐忍。
他放下灯烛,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地上散落的东西,瓷片、竹简、书卷还有那块做工精巧的羊脂白玉。
有些时候,他十分愿意迁就郑明珠,像从前一样,仿佛一个甘被驱使的黄门小吏。
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郑明珠也清楚这些。
她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有尽头。
男人将那些碎瓷片扔在一旁,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些酒,替她斟了满杯。“上好的宜城醪,尝尝?”
郑明珠盯着面前的酒盏,猜测着酒中有毒的可能性。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添满,饮尽。
添满,饮尽。
还活着,就是脑子不清醒了,郑明珠心道。胆子也变大了。
“别跟我假惺惺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你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眨眼。"郑明珠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她目光凶狠,直到男子的指节,搭上锦盒中的白玉。灯烛尽数熄灭,只留下帐前微弱的一盏。
郑明珠浑身卸了气力,歪倒在男子怀里。宽大的衣袍下,是男子莳花弄草的手。
因常年以刻木雕为生,他指节粗粝,带着厚厚的茧。她感受的到。
当冷凉的白玉触上时,郑明珠蜷缩着向后躲,也不过是自投罗网,更在男子怀中靠几分罢了。
帘帐轻轻摇动,烛火忽明忽灭。
夜还很长。
郑明珠醒来时,恰是黄金过后,远山上漆红的晚霞与梦中的景色重叠在一起,她一时有些恍惚。
汗水打湿了衣衫,连带着身上的被褥都带着蒸腾水汽。她脸颊发烫,如同被火灼烧过一样红。
这次的梦,太清晰了。
只是,她依旧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
不过,身形与萧玉殊十分相似。
萧玉殊,他…不能人道?
“醒了?”
男子的声音自软榻外传来,玉白的指节撩开纱帐,萧玉殊缓声询问道。“恩…”
闻声,郑明珠心下一惊,攥着锦被一角便作势向榻中的角落里缩。她低着头,连眼尾都染上一丝红晕。
萧玉殊见她行为反常,以为是白日里酣醉引起了什么病症,顾不得什么礼数,俯身上前查看。
男子身形高大,挡住了室内零星的烛火,榻中角落霎时变得昏暗。几乎与梦中的旖旎场面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