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自语,心如刀割,难以想象姐姐这些年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对,贾大师也这么说,我们家发生的所有坏事都是有关联的。”孟雪梅爬满皱纹的眼角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的双眼含着泪光。同样地,作为姜大喜和姜小婵的妈妈,这个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不好的事,她也感到痛苦,痛不欲生。
丈夫死后,孟雪梅再也没有勇气直面过生活。她开始往另一个维度找寻解释,来消解她们遇到的一切痛苦。
“按理说,他们在一起,我们家应该没有灾祸了。你姐姐小产,我觉得蹊跷,想起大伯去世和你姐小产的时间只隔了一周,时辰也是一样的。贾大师算出来,是我们家有人造了孽,业力反噬,所以你姐姐保不住这一胎。按照大师的交代,我们得揪出家中的邪祟,领到庙里找他做法消灾,不然坏事还会继续发生。猛地攥住姜小婵的手,孟雪梅郑重地问。
“其实我早怀疑了……姜小婵,你跟我坦白,大伯当初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姜小婵满眼的绝望,看她妈妈像看一个疯癫的精神病人。“什么时候了,妈,你还在说这种话?信这些东西?”她的嗓子哑了,胸口阵阵绞痛,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强烈的泪意上涌。孟雪梅小心地劝说女儿:“小婵,你难道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他那时也不信贾大师的话。”
妈妈的话带着刺,一字一句像针在往她的头皮扎。姜小婵看见,妈妈的布包里竞然还插着从庙里拿出的香不愿丢弃。憋住不想掉眼泪,她的眼眶憋红了。
泪水依然模糊了姜小婵的视线,胳膊往前一伸,她直接把那些香拽出来。“爸的死是意外,大伯死了是他该死!这些封建迷信才是害人的东西!”当着孟雪梅的面,她狠狠地折断所有的香,摔在地板用鞋碾。“就是这个贾大师作恶!他一句找靠山,找出这么多祸事!把我推向火坑,把我姐推向火坑!你再提一句贾大师,信不信我现在就过去,把他的庙砸了!”
姜小婵激烈的举动把孟雪梅吓到后退几步。女儿的反应也让她彻底确定,姜小婵就是贾大师说的造了业的孽障。无头苍蝇似的,姜小婵在屋里乱转。
稍微了解姜大喜的事之后,她意识到,那个七叔是个危险信号。想要找回姐姐的意愿更加迫切,姜小婵不停地给姐姐打电话。那边占着线,电话打不进去。
“姐姐能去哪?又回到那个男的身边,她该怎么办啊?”她忙碌地翻找着家里的信件和通讯簿。
孟雪梅神色无措,站在一旁。
扭头,姜小婵看向她:“妈,你那儿有姐姐城里的地址是不是?”“我没有。"孟雪梅戒备地抱着手臂。
“那个七叔的地址呢?之前姐姐有个他的名片,一定在家里的。“姜小婵跑上跑下,把家翻得乱七八糟。
她妈一言不发。
“我去你们的旅馆问问。"姜小婵拿上钱,换了外出的鞋。孟雪梅终是恼了。
扯住姜小婵的袖子,她严厉地呵斥她。
“姜小婵,你姐遇到的事跟你不一样,你不要去搅和他们。”回过头。
姜小婵的心,因为这句话碎了。
“原来……
她哽咽着,难以置信。
“原来,妈妈你知道啊。”
鼻息被旧日的痛楚勒住,姜小婵宛如变回那个藏在灯里的小孩。她担惊受怕自己又被扔掉,她带着血淋淋的伤疤回来。比受伤更残酷的是,妈妈不愿意看她的伤口,觉得肮脏。
她们帮助坏人保守了秘密,掩盖了罪行;她们假装无事发生,直至今日。“小时候,我以为你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呢。原来,妈妈你都知道。那你就该明白,大伯他罪有应得,不是吗?"姜小婵直勾勾地看着孟雪梅的眼睛。“是啊,我知道。我这几年为你吃斋念佛,都在赎罪。你不也没饶过我吗,一刻都没有,从城里回来以后,你再没给过我好脸色看,再也不跟我亲近。你一直在用你的态度提醒着我,我是他们的帮凶,我是个环妈妈……”迎着姜小婵的目光,孟雪梅克制不住地落泪。她语无伦次,哭起来整张脸皱成一团,涨成难堪的红色。
“我、我很想为你和大喜做点什么,我没有能力,懂的东西不多,也不会赚钱。你们都讨厌我,我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坏事,你们都不跟我亲,都埋怨我。我的心是向着你们的,想你们好的啊。你们是我的宝贝,我不会想着害你们的啊。”
妈妈哭,姜小婵也哭。
爸爸死后,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
她们理应相互理解,拧成一股绳,把坏人挡在外面。现在,是过往的终结,是未来最早的开始。从心碎中,姜小婵迸发了力量。
“你不想当坏妈妈,就不要对现状视而不见。现在,你有能为我、为姐姐做的事,你把她城里的地址给我。姜大喜回老家,是来找我们求救的,我们不能让她孤零零地走掉。”
安抚地拍拍妈妈的肩膀,姜小婵惊觉,她已经比孟雪梅高出了半个头。她决心要站出来,站在最前面,保护她们三个人,保护这个小家。“你在家等着我,我去接姐姐回家。”